姜教授谈小品艺术

知道姜教授是谁吗？鲜为人知。姜命夏，解放军艺术学院戏剧系教授。创作小品不计其数，仅全国级的奖项，就有５４个，堪称“中国小品之王”。多少名不见经传的演员，通过他的小品，成了媒体竞相追逐的大腕名家，而他自己仍然默默地教书育人。他对创作小品情有独钟，也对创作小品深有心得。为此，记者最近走访了这位辛勤耕耘的小品作家。

▲小品作为一种独立的艺术形式被认可，相声很难再唱主角

姜教授说，小品既汲取了相声简短、幽默的语言，又化为戏剧的动作，使相声“物化”得非常具体，观众能听到人物的呼吸，能感觉到人物的思想感情发展的脉络。最典型的例子就是８０年代黄宏和宋丹丹表演的《超生游击队》，这部作品在小品这一艺术样式的发展史上可以说是里程碑式的作品，它通过春节晚会广为传播。小品也因为观众的喜闻乐见而被认可，无形中形成了对相声的挑战。姜教授认为，这个挑战是严峻的，就是今年的春节晚会或各种大型晚会上，相声都很难再唱主角。

姜教授称小品为“微型戏剧”。他认为小品具备其它剧种不能替代和征服的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贴近生活、反映生活的速度快，它可以随时呐喊出老百姓的心声。另一个特点是以小见大。我们共同回顾许多令人至今难忘的小品作品，确实感到凡是成功的创作，着眼点都是凡人小事。

姜教授说，小品创作的着眼点是，事件越小越好，通过一个小事件透视社会的一个局部，从这个局部看到整个社会的一个层面。

▲小品成功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让人物呐喊出共和国需要的呐喊

从军三十几年，姜教授认为自己９９％成功的作品都是写中国军人的。１９９７年他创作的小品《山妹子》在评奖中以全票通过获得大奖。两个演员当时名不见经传，只是军艺的学员而非专业演员，但是这部作品在全国观众中引起广泛好评。他说，小品的成功很重要一条是对时代的敏感，要让观众感觉到人物在舞台上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脚步都和时代密切关联，都踩到了时代前进的节律上。上世纪９０年代连队放映员肩挑的一对箩筐是姜教授选择的能引起观众想象和心灵震撼的道具，西北的“山妹子”要在出嫁前一天请放映员专门为她再放一场电影的情节就成了大西北、大西南、大东北所有“山妹子”向往美好生活的呐喊，人物呐喊出的是共和国需要呐喊的声音。

当年，全军各文工团，几百个师级宣传队都排演了《山妹子》，中央台播放过多次。一次他们下部队演出这个小品，节目一完，看演出的官兵站起来长达七八分钟的掌声让他落泪了。他说，这是我所经历的演出中从未见过的场景。在此之后更受欢迎的小品是他创作的《班务会》。

反映单调、单一性别的部队生活的小品不好写，不仅让战士接受，还要让全国观众接受的部队题材作品就更难写。姜教授说，我不是唱高调，真是每个战士都是一首歌，别说写，就是说说都催人泪下。我都五十多岁了，我为什么还这么努力地写，就是心里那一份感动总想表达出来。剧作家只要能放下架子，走进战士心里，就会有许多题材可以发掘。他们对祖国的忠诚，他们对人民的爱戴，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的思想感情都是知识取代不了的。

▲当年花了２０元，请的是如今一批“大腕”

姜命夏是军艺的教授，他的弟子无数，但他的知名度远远不及他的学生们。姜教授说，我的职业就注定了这一点，照亮别人，燃烧自己。但我很愿意这样，我为我的学生欣慰。

姜教授说，我至今还是骑着破自行车去给学生们上课，而我的学生们几秒钟的广告费收入就是我几十年的积蓄。我把学生们的成长和他们的社会价值看成是我心血的一部分，所以我心里很平衡。

刘佩奇曾是姜教授的学生。１９７９年姜教授下部队招生，当时见到刘佩奇的第一感觉是满脸就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使大劲儿睁才能见到黑眼球。他曾与刘佩奇开玩笑：“这不是你的错儿，这是组合性的错儿，只能怨你父母了。”当时很多老师对是否招收刘佩奇是有争议的，但姜教授感觉这个战士的形象很典型，是解放军艺术学院培养演员的好苗子，军艺需要这种刚毅、内向具备无法征服的品质的战士形象。刘佩奇当时朗颂了一篇一位战士离队前的“自白”，朗颂中刘佩奇热泪盈眶。姜教授觉得他情感内在、质朴，又让他当场作了一个表演的练习，他没有表演痕迹的表演打动了在场考官。入校后，刘佩奇当了班长，直到毕业。

吴若甫也曾是姜教授的弟子，他是最让姜教授“恼怒”的一个学生。姜教授说，他不像刘佩奇泼点冷水能“冷”几天，他不怕讽刺、打击，他自信得要命，有点超前意识，老师还没讲到的课，他自己看了，上课时就时常发点小难。姜教授回忆说，有一次排了一个集体小品，这个节目是重头，结果吴若甫一上台，一句词都没记住，在台上胡编乱说，别人都接不上了。晚会上又不能喊停，晚会结束后，气恼的姜教授叫弟子们好好练练身手，狠狠打吴若甫一顿。众学员把吴若甫叫到形体室，吴若甫自知要受罚，他说，你们跟姜老师说，我自罚了！我瘦，打我，你们手疼。吴若甫自己动手把垫子码了一米多高，打开所有窗户和纱窗，穿着三角裤往垫子上一躺，成群成团的蚊子在流火的七月整整吃了他半夜，大伙可怜他，把满身大包的吴若甫拉回宿舍。姜教授让吴若甫的“拧”劲儿感动至今。

巫刚是姜教授最得意的学生。在一次小品的排练中巫刚饰一位警官，有一个手指挟袖口看表的动作，姜教授嫌他表演得不够帅气，命令他当晚练一万遍。巫刚在刘佩奇和吴若甫眼里是个“非常会来事”的学生，说他的愤怒从不表现出来。巫刚的确不反抗，他跑到没人的地方找支粉笔，练五次写一个正字，整整练了一万次，写满一片水泥地面。姜教授听说这事，至今总觉得对不起这孩子。

眼看又是一个春节了。姜教授感慨地说起当年自己因家里有事没能陪学生们过春节的一件事。当时他给了班长刘佩奇２０元钱，让吴若甫、巫刚等人改善一下生活。学员们当时一个月只有７．５元的津贴。拿到２０元后，大家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没想到，学员们因此还分了“亲疏”。有人认为这不利于团结，学校批评了姜教授。这几个冒失鬼觉得很对不起老师，一直凑钱想还给姜教授，可直到毕业因手头拮据都没还上。姜教授今天想起，笑称，闹半天当年这钱是花在如今这几个“明星”的感情投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