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

车门开了,一个人下车了.另一个警察从现场走出来,走进他跟他打着招呼.

“头儿，没什么大事儿，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交通事故了.”这个叫王伟的警察已经干了两年了，在刑侦科基本上算个新人，不过他也跟了楚健两年了，又接触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案子，在刑侦科里是个骨干分子。

“头儿，有烟没？”

“你的呢？”

“不是，我看你刚从市长那儿过来，市长一定给好烟了，分给弟兄们几根，尝尝呗。”

“烟，有，办完案子再给。”楚健说完，撩起黄带，进了现场。里面有一辆摔烂的跑车，损坏地相当严重。车上的玻璃窗全没了，碎片散落在现场。车子前部扭曲成怪状，银白色的车顶已经被人割了下来，驾驶座上没有了死者，只剩下那滩鲜红色。

“头儿，我看过了，死者由于是酒后驾车，再爬山路上行驶，拐弯的时候由于操作失误，导致跑车撞上了护栏，直接从半山腰上摔了下来。死者当场死亡，已经经过法医的初步鉴定，运回科里了。”王伟跟在楚健的侧面，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楚健脸上的神情。“这么简单的案子，交通队就能解决了，犯得着由咱们出马吗？还大老远的把您调回来。”王伟显得有些气愤，他慢慢地在下面伸出两根手指，并缓缓上移了一段，继续要烟。

“简单，知道死者是谁吗？”楚健一脸严肃地看着王伟，对他的手势视而不见。

“谁，不就是个大款吗？”王伟怏怏地收回了手指，“有俩钱儿，就买辆车瞎窜。”

“他是周楠，木南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本市的首富。在他集团做事的人能顶上全市人口的四分之一。”楚健还是严肃的。

“周楠？首富！”王伟吃惊了。“可是这跟咱们没关系，跟事故没关系呀。就算是首富也不能把违章行驶造成事故变成谋杀事件，变成为躲避马路上的儿童而驶向山崖吧！”他又装做了很不屑的样子。周楠这个名字对王伟来说并不陌生。在这个城市里，他可是最叫号的人物了。可是王伟不知道死者就是周楠。更不知道为什么楚健知道这么多。

“没错，如果真是交通意外，我们，也只有做事故处理了。”楚健仍旧有话，但他不在说下去了。他从兜里拿出一包万路宝。王伟的精神随之一振。楚健倒出了一根，把烟盒递给了王伟，王伟拿过来，攥了攥，没了。

“市长给的，刚才在市厅里，分得差不多了。”楚健把唯一的那根万路宝插在兜里“烟盒别乱丢。”王伟也就怏怏地把空烟盒揣在兜里。

楚健又围着车子走了一遍，询问了在现场工作的其他几个警察，然后又撩起了黄带，出了现场。

“王伟，你看出什么疑点了？”楚健拔出那根烟，掏出火机。

王伟很扫兴地拿出自己的烟，“没有，这完全就是酒后违章造成的。没什么疑点啊！”

“不对，有个疑点，而且很重要。”楚健并没有点燃香烟，依然夹在手里。

“什么，什么疑点，没看见呀？”王伟转身又看了看现场的情况，接着又转过来看着楚健。

“他没带手机。”楚健把烟又塞到了王伟手里，就往自己车的方向走了。

“没带手机？没带，”王伟右手夹着自己的烟，左手有托着这根万路宝。

“手机？没带手机？”王伟叨着这句话。

“唉头儿，这算什么疑点啊？”王伟对着楚健远走的背影大喊。

楚健没回答，开车远走了。

（一）

周楠坐在驾驶位上,启动了车子。

已经很晚了，天都黑了好久了，在山上更是一片漆黑。感受不到任何鲜活的气息。除了有两束光芒在夜色的天幕中拨转。像两束光剑，两把利刃，在与这黑魔较量。可以看到它们的伸放，刺砍。

周楠有些醉，他真的喝了些许，他真的，需要酒。这样的时刻让他觉得来得迟，是很迟。但还是来了。所以，他要喝酒，要醉。但现在的周楠更需要这山上的清风，来让自己清醒清醒。

他按了一下控制钮，继续专注开车。可是车窗并没有打开。周楠瞟了一眼，又按了一下，但是车窗仍旧没开。他有些吃惊，为什么，车子坏了？没理由一天之内所有的东西都坏了吧？他把手放在控制钮上连续按了几次，又换着按了按其它几个。没用，没任何改变，左窗，右窗，还有天窗都闭而不动。

周楠着急了，精神不集中了，不注意开车了，而此时前方驶到了一个转弯处，周楠紧张着，手上乱了，方向盘打歪了，刹车也没踩准，车子飞快的奔护栏冲来，就要撞到了，周楠本能地“啊”手迅速地抱住了头,蜷起了身体。

……

楚健有段时间没有躺在这里看星星了。上一次应该是在半年前，一个高智商的罪犯把整个刑侦科领进了死胡同，包括楚健。那些日子里楚健没有一丝线索，找不到任何头绪。那一次楚健在这里躺了一夜，看了一夜，想了一夜。

楚健喜欢这里。这栋总局的办公楼建在了城市边沿，远离了市区的喧嚣，远离了市井的嘈杂，远离了工厂的污染。在这个楼顶上，楚健看到了许多的星星。

楚健望着那些闪着的星星，点上了一根烟。

明天，不知道整个城市会乱成什么样。省里的龙头企业，整个城市的支柱企业，木南集团。现在龙头上的眼睛没了，不知道这条龙还能不能复明，这根柱子能不能撑下去。周楠的死，必然会爆发巨大的波浪，许多人将会被它席卷。木南集团是他一手创建，一手支撑的。从白手起家到拥有将近四分之一市人口占有量员工的集团，周楠是个人才。

可是作为案件来说，一起简单的交通意外，酒后违章。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是他杀，自杀倒是有可能。但是意外只能对外说，对记者们说，周楠夜晚驾车，因天气恶劣，遇有大雾，路面湿滑，致使车祸发生，从而死亡。

但是市长要得不是这个，市里，省里，要得都不是这个。

要对市长有个交代。所以这个案子要查得细，查得久，查得认真，至少要让市里认为是这样。哪怕最后确实是交通意外，也要写个五六千字的报告。

这时手机响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快回来呀！”

“妞妞，爸爸很快就回去，回去陪你玩，陪你去迪尼斯乐园。”

“我都去过了，要是等你回来，我肯定是去不成了。爸爸，你就回骗我，哼！”

“爸爸不骗你，爸爸马上就飞回去陪你们过假期……妞妞，叫妈妈听电话。”

“……”

“……”

“周楠死了。”

“周楠？那个年轻的总裁，他怎么死了？”

“初步认定是交通意外。”

“市长，市长因为这个把你叫回去了。”

“对，市长要我查。但是市长要得不是意外。”

“他当然不会要，他们要得是‘真相’，要得是更‘合理’的‘真相’哼……你在看星星了吧。”

“嗯。没事儿，不会太难的，把案子拖的久点，再作个长点的报告，我想，就能过了。”

“能过最好了。你什么时候飞过来，妞妞有点小脾气了。”

“再过一个星期吧，等我把这边处理一下，把案子安排一下。”

“怎么样，妞妞在乐园玩得好吗？哎，这两天，你那个‘同学’，你们见面了吧？”

“你又来了，他只是我大学的同学，虽然以前追求过我，我就没喜欢过他，你现在又提。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而且我还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

“……”

楚健放下手机，他有点困了，想睡了。他把睡袋的拉链提了提，闭上了眼睛。

天上只有星星，许多颗，闪着亮光。天的下面也闪着一亮一亮的光，放在楼顶的手机，倒在那里，规律性的闪亮，就像地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回答着天上的兄弟。

第二天的下午，王伟到楚健的办公室来了。看着刚刚洗漱完的队长，王伟嬉笑一下，径直走到办公室桌前，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了一根。

“头儿，你昨晚又在顶上看了一宿星星吧。”王伟掏出火机，点上香烟。

楚健没看他，在抽屉里拿出了茶叶。

“其实，头儿，你用不着这样儿。这案子有什么难的！”说话间王伟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又拿起了桌子上的照片看了看，发出了啧啧的声响。

“难是不难，可是这案子带来的影响太大了。”楚健泡好茶叶，端着茶杯看了看，回头看见王伟拿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在盯着看，走过去上前一把抓了回来，“去，下去！”

“嘿嘿，头儿，嫂子是越来越漂亮了。有了妞妞以后，嫂子的身材还是那么好，还更有母性美了。”王伟跳下桌子，坐在了椅子上。

“什么母性美！你小子说话越来越混了。”楚健把照片扣在了抽屉里。“外面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周楠？上午有点，木南的工人有点惊，股票也将了，也就这些了。”

“就这些？没有更大的？”

“有啊，随即木南的副总升正总了，而且木南抛出了上季度的财度报告和下半年的工作计划，很快股票就升了。”

“嗯，副总升正，股票升值，有点怪啊？”

“怪？这不挺好吗，木南并没有因为失去了领导人而垮了，而且很快就解决了问题。”

“对，‘很快’。”

“很快什么？”

“就是‘很快’，有点太快了，就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一下子出事，又一下子解决。”

“太快有什么不好，说明人家有实力啊，死了一个总裁，还有副总裁接着，人才济济呀。”

“臭小子，这些年你白干了。你查过周楠吗？这几年木南一直是周楠的个人王朝，集团的大方向都是他一个人在把握，董事局也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在木南副总和工人只是领子的颜色不同，他们统统在周楠的指挥下工作。”

“这么厉害。这个周楠的确是个人物啊……可是如果是这样，周楠一死，木南肯定会大乱，可是现在呢，木南在一天之内便建立了新秩序，这个……”

“早有安排，”楚健舔了一口茶，“可是，能做到这些安排的。”楚健放下茶杯，往后靠了靠。“在木南，”“除了周楠，”“嗯，不对，”“不可能有别人。”

“早有安排？早有安排。”王伟喃喃自语着，他有些想不通，突然他头脑中一闪“对了，头儿，我想起来了，昨天我通知周楠父母的时候，他们好象早就哭过了，我开始只是说，周楠出事了，他爸爸接着就问，周楠的尸体在哪儿。”

“现在想起来，周楠的家里也是早就知道他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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