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女

1、晨，外景，层层叠叠的山峦，树木茂密。山都不高，但连绵不断，典型的丘陵地貌。

在群山环绕的一个小山村里，一条黄土路蜿蜒曲折地向山外延伸出去，这是这个村庄与外界联络的唯一一条通道。虽说时间尚早，但勤劳的山里人已经在山坡地里忙碌起来了。

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里，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在猪圈里伺候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猪崽儿，一口膘肥体壮的老母猪用长长的嘴巴爱抚着猪崽儿，这个男人的背已经驼了，脸上的皱纹与他的实际年龄极不相称。他的妻子正在做早饭，厨房顶上的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

一个

十

七、八岁的姑娘背着一捆山草顺着蜿蜒的山路向小院走来，一条黄毛大狗摇着尾巴跟在她的身后，她不时地跟在山坡地里干活的大叔大婶们打着招呼。

一些在山坡地里干活儿的年青小伙子用火辣辣的目光看着她，她不去看那些年轻人，低着头往那个小院走去。

2、农家小院里，大黄狗在对着鸡栏里的鸡发威。

堂屋里，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饭。

母亲：凤儿，这几天累了吧，要是累了，就歇两天，别把身子累坏了。

凤：娘，我不累。

父亲：凤儿，今儿你就别上山了，在家帮你娘干点儿家务吧，山上那点儿地我去就行了。

凤：爹，我不累，真的，你忙别的吧，我到地里去。

父亲：你别去了，今天你弟弟该回来了，你和你娘把他下个星期的干粮蒸好，明天叫他带走。

3、傍晚，夕阳正在往西边儿的山后面隐去。

凤坐在山坡上出神地看着西沉的太阳，那条黄毛大狗卧在她的身边儿，像一位忠诚的卫士，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不时地转动着耳朵。

凤画外音：老师，你们好吗，你们还记得那个有点野性的小女孩吗？那时候，我没少惹你们生气，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多么希望能再回到学校，再坐到课堂里听你们讲课呀，你们能原谅我的过错吗？同学们，你们还好吗？可别再说上学是受罪了，你们不知道失去上学机会的人是多么痛苦，好好珍惜上学的机会吧！还有那些已经找到工作的同学们，可要好好干呀，你们不知道一份体面的工作对于一个山里的孩子来说是多么令人渴求！凤啊，凤，虽说在这个山峪里，你是人们夸奖的好女孩，山上地里的活儿你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可是，难道你的一生就要在这个山峪里度过吗？

4、夜，农家小院。偏房屋里，凤正在灯下看书，母亲披着衣服敲了敲她的窗子。

母亲：凤，睡吧，天不早了。

凤：这就睡，您也睡去吧。

母亲叹了口气回正房屋去了。

父亲：还没睡哪？

母亲和衣躺在床上：还看书呢，要不就再叫她复习一年？

父亲叹了口气：你说得轻巧，就凭咱那几亩山地，想供两个学生，还不把牙饿掉了？

母亲：可是，我看凤倒是挺愿意念书的……

父亲：咱山里的女孩子能念完初中的有几个呀，凤孬好也算是初中毕业生呢，够用的了。再说，凤这孩子还真是山上地里的一把好手儿，谁不夸奖呀，在咱们这个大山峪里也算是有名儿的了，我看找个好婆家不难，她弟弟要是能考上大学咱就供，真考不上，还有咱这几亩山地呢，饿不着，以后啊，咱也该晒晒太阳、享享清福了……

母亲：就是把凤给苦了……

父亲叹了一口气，翻过身去睡了。

5、傍晚，凤坐在山坡上，出神地看着太阳慢慢地向山后面隐下身去。黄毛大狗忠实地守在她的身边。

凤画外音：这时候学校该吃晚饭了吧，操场上还得有几个打篮球忘了吃饭的学生，虽然球打得不好，还那么上心，唉，那也是幸福的呀。我不能就老死在这个山峪里，山脚下那条黄泥路不就连着外面的世界吗，我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地走了三年，为什么就不能再走出去呢？外面的世界太好了，山那边一定有属于我的更广阔更美好的世界，我决不能老死在这个山峪里……

6、晚，凤一家三口在吃饭。

母亲：凤，今天你二婶又来了，上回给你说的那个村书记的儿子你连看也不看就说不行，这回你二婶给你找的可是咱们镇上农具厂厂长的孩子，人家也是工人呢……

凤：娘，你答应二婶了？

母亲：我还没跟你商量，怎么能答应人家呢，这不想跟你……

凤：娘，你告诉二婶，别叫她给我操心了，我还小着呢，不想考虑这事儿。

母亲：凤，不是娘说你，在咱们山里，孩子订婚都早，男孩子

十

六、七就该订婚了，再等就……

凤：娘，你是怕我嫁不出去，是吧？

母亲：你这孩子！

7、夜，凤回偏房屋看书去了，父亲坐在椅子上抽着旱烟袋。

母亲：你说凤这是怎么了？人家给说了那么些好主儿，她一个都不见，这些主儿哪儿是那么好找的呀，这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呀，这孩子……

父亲只顾吸烟。

母亲：你倒是说句话呀，这一阵子她还老是坐在山坡上发呆，别是在山上遇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父亲：你没听说人要是书念得多了，容易着魔，我看就是书念得太多了，唉，一个姑娘家，叫她念那么些书干什么？

母亲：要不，我找个神汉给看看？

父亲：行，别怕花钱多，找个有名儿的。

母亲：哎。

8、傍晚，山坡上，凤手里拿着一封信，呆呆地看着太阳隐下山去。凤又把信拿起来。

秀画外音：凤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秀儿啊，咱们毕业后，我就没有回家，而是在咱们上学的那个小镇上当了一名饭店的服务员，一个月二百块钱的工资，虽说工资不高，可我觉得比种地还要强些，前段时间，由于饭店的生意好，老板叫我再给他们找个服务员，我第一个就想起了你，你愿意来吗，如果你愿意来，就直接来找我，那个地方你也很熟的，就是咱们上学的时候，卖油条的那个地方，现在改成饭店了，我觉得你来了，肯定比我干得好……

凤画外音：秀儿？就是那个又黄又瘦的小丫头儿？她现在一个月就能挣二百块钱的工资了，我在这山坡地上劳苦一年能挣几个钱啊，秀儿，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9、晚，农家小院里。凤和母亲刚把饭端上桌。

凤低着头：爹、娘，我想出去干。

父亲的手晃了一下，碗里的汤浇到了手上：你说……什么？

凤：我想出去干。

父亲：你想出去干什么？

凤：我的一个同学给我来信了，她毕业后就没有回家，在咱们镇上干饭店的服务员，一个月二百块钱的工资呢，现在生意很好，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他们老板叫她再找个服务员，她就给我写来了信，我想……

父亲放下饭碗，拿起烟斗抽起烟来。

母亲慌忙劝说：孩子，外边儿哪儿有家里好啊，在外边儿干活不易着哩。

凤：娘，我已经决定了，要是我真在外边儿干不下去，我就马上回来。

凤说完，起身回房去了，连饭也不吃了。

父亲抽着烟，一言不发。

母亲：你倒是说句话呀，这事儿……

父亲：你自己的闺女自己还不知道？她真想走，你能拦得住？

母亲用围裙擦着眼泪，也不说话了。

10、上午，阴云密布。凤拿着一个小包袱准备出门。

母亲流着眼泪往外送，父亲跟在身后。

凤出了大门口，回过身：爹，娘，你们回去吧，我没事儿的，我在那里上了三年学，熟人挺多的，真不行，我马上就回来。

父亲：别难为自己，不好干就赶紧回来。

凤：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母亲想说什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好继续擦眼泪。

大黄狗跑过来，在凤的腿边儿摩挲着，显得恋恋不舍，凤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这段时间跟她形影不离的大黄狗，眼泪也流了出来。

凤对着父母和大黄狗哭着说了一声：你们回去吧，我走了！

接着便转过身，顺着那条她曾经走了三年的黄泥路向着大山的外面走去。

[主题歌起]

1

1、小镇，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街和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便组成了她的骨架，顺着两条主街，两侧是二层小楼，楼的后面仍然是破旧不堪的民宅，隔不远就有一盏路灯。虽然这跟城市比起来太微不足道、太寒酸了，但这就是这个山区几十个村庄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镇政府驻地。

凤沿着中学的院墙转悠着，透过水泥花砖格成的花棂看着校园里那熟悉的一切。眼泪顺着秀丽的脸庞滑落下来。

学校里放学的铃声响了起来，学生们像刚刚逃离牢笼的困兽呼喊着、嬉闹着冲出教室，住校的学生拿着铁饭碗向学校食堂走去，有些调皮的男生用汤匙敲打着饭碗唱起了不着调儿的歌曲。眼看要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凤好像被从梦中惊醒，擦了一下眼泪，又深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然后沿着大街像原来卖油条的地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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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原来卖油条的小摊儿已经不见了，街道上打扫得干干净净，二层小楼上挂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匾额，上面写着“兴隆酒家”四个大字。

凤儿在酒家门前徘徊着，虽然她对这里很熟悉，知道秀儿就在这里工作，这儿将是自己今后工作的地方，但仍然有些忐忑不安，迟迟不肯走进酒家。

一个体形富态、有点儿谢顶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凤儿，然后开口问道：姑娘，你是找人啊，还是要吃饭啊？

凤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低着头说：我……找人。

中年男子：你要找谁呀？

凤：秀儿，她是我的同学，在这儿当服务员，是她写信叫我来的。

中年男子：你……你叫凤儿吧？

凤点了点头：是。

中年男子：我们早就知道了，快进来吧。

凤儿跟着中年男子走进了兴隆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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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兴隆酒家里，吧台后面站着一位胖女人，胖嘟嘟的大圆脸上涂的脂粉很厚，两条弯眉描得很长很细，口红抹得很重，使整张脸显得很夸张、很不协调。

胖女人像牲口市里的贩子挑选牲口，仔细地审视着凤儿，凤儿感到很不舒服，脸烧得通红。但倔强的性格又使她勇敢地抬起头来，直视着那张夸张的胖脸。

胖女人被凤儿的漂亮征服了，胖脸上堆满了笑，从吧台后面转出来，亲热地拉住凤儿的手：凤妹子，你怎么才来呀，我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呀。来，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老板，姓胡，叫胡强……

凤儿向中年男子鞠了一躬，胡强慌忙摆手制止。

胖女人继续说：我呢，就是这儿的老板娘了，我姓田，叫田玉娇，以后呢，你就叫我田姐好了。

凤：那怎么行呢，您是老板娘……

田玉娇：妹子，可别这么说，咱是小本生意，什么老板不老板、老板娘不老板娘的，要是我们也能称老板的话，那天底下还不都是老板了，还是叫田姐，这样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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