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离上场二日后晚上
地点:皇苑内院,宫殿偏房,冯氏住所
人物:冯氏
鲍英
阮公公
皇帝
太监(内侍)若干
鲍钦云
一御医
御林军若干
幕启:一弦疏月从花窗栅中投入几许清光,室内陈室简陋,冯氏独自坐在如豆的油灯下,神色黯然
冯氏:(唱)凄凉月色照冷宫,
萧萧清风卷帘丛。
一盏莹灯伴长夜,
连绵春秋成老媪。
忆往日,乌丝红妆黄花女,
被诏选,锁入深苑九门重。
数不尽,滴滴珠泪湿方巾,
盼不完,金鸟玉兔梭长空。
人间苦,谁似青娥受煎熬,
遭欺凌,多少姐妹被葬送。
总以为,心似古井难泛波,
却不料,暗潮叠涌情愫动。
新进呈、江南民女到内宫,
有一人,名叫鲍英貌出众。
娘娘她,寄教我处下懿旨,
可怜是,风华年岁禁锢重。
谁家没有骨肉亲,
生离死别泪融融。
此情此景扰我的心啊!
如潮奔泻触隐痛。
三十年前别父母,
我也与鲍英娇女命运同。
皇宫御苑虎狼地,
淫威高墙青春送。
何处可言,何人诉,
年年岁岁埋心中。
埋心中,难安歇,
热血未泯心冲动。
眼前少女如稚燕,
要爱惜,如同亲人和济衷。
尽可照料多宽解,
不让她,再增折磨毁玉容。
(白)唉!想我冯氏,入宫三十多年,此身此心,何人能够知晓啊!鲍英呐鲍英,你等命苦,也步我后尘,可怜活泼泼的一个个黄花闺女将在深闱后院中埋葬一生。天哪天!这种人间惨剧,何日能终结。(仃顿一下)唉,时已不早,鲍英还在前廊下垂泪,我得唤她进来,再劝说一番。
(叫)鲍英,鲍英——
[鲍英上
鲍英:冯妈妈,唤我?
冯氏:鲍英哪,你不要整日愁闷,自受煎熬,糟蹋身体,有道是事不由已随福缘,来日方长需保重。虽然你已锁在宫院,倘若有一日皇上垂怜,在宫娥交替时,让你重返民间和家人团圆。到那时,你因受熬不住,自毁身子骨,是不是辜负父母养育之恩!鲍英呐!
(唱)黄莲也有开花日,
阴山雪消遇春风。
忍字头上刀一把,
万千磨难自珍重。
鲍英:(唱)好妈妈,几日宽解恩情深,
鲍英我,坠入冰窟怨孽中。
进宫苑,任凭折磨任摧残,
不指望,煦日丽阳逢春风。
难割舍,家中高堂慈父颜,
更心酸,兄妹竹马多欢融。
还有哪,临别惊闻奇缘疑,
不释然,日夜思念不轻松。
冯氏:(白)什么奇缘,又疑虑何事?
鲍英:(仍陷入沉思中)……
冯氏:你家中有什么不释之事,能否说与老娘听听。
鲍英:(自知失态)不!没有什么。
冯氏:现在夜晚人静,又无旁人,你把心中隐情讲出来,妈妈可与你分忧解愁啊!
鲍英:(垂泪)我,我……没有哇……(卧身呜咽)
冯氏:鲍英,在老娘身边还瞒什么,你啊……
(唱)珠泪斑斑愁哀哀,
言语吱唔神不安。
说什么,奇缘难释心中块,
定有隐情不一般。
老身欲助来排解,
能帮之处显互爱。
如能得知奇缘事,
奏明皇上下恤翰。
浩荡恩赐回家转,
释飞燕,凌空展翅免大难。
鲍英:(唱)妈妈她,一番话,动我心弦,
情真切,意拳拳,令人感延。
数十载,在宫苑,服侍皇家,
吐肺腑,求援助,她能出言?
若真能,怜悯我,奇缘伉俪,
奏圣家,放民女,天伧欢颜。
我有心,上前去,把话讲明——
鲍英:(白)冯妈妈——
冯氏:鲍英,你尽管说吧,不要憋在心上自受折磨。
鲍英:啊……不……
(唱)猛然间,思想起,凶兆有险。
与兄长,结眷属,一同参拜,
未合帐,即分拆,怎唤夫君?
更何况,老爹爹,未吐真情,
这其中,曲折事,我不能释然。
说不清,道不明,要适得其反,
还须要,容思考,逸遭新嫌。
(白)是啊——
(唱)有室之人入宫庭,
夫君还是已长兄。
伦理紊乱天下耻,
欺君之愆罪无穷。
父兄螺索受大刑,
纵然有口难辩解。
休戚与共十七载,
突然变成寄养孩。
定时爹爹为避灾,
危急之时巧安排。
(白)啊!不!不!
(接唱)父亲从来事谨慎,
此等荒唐不会干。
真是义父路边拾,
又为啥,岁月悠悠遮真颜。
其中定有难言事,
鲍英我,此时此地不能胡乱猜疑引祸害。
冯氏:(唱)我见她,欲说还休好为难,
莫不是,奇缘衷情有伴燕!
捧打鸳鸯生死别,
强拆连理受熬煎。
地方官府逞强豪,
欺凌百姓苦无限。
有意激她吐真情——
(白)鲍英!
(唱)我看你,入宫之前定已有了夫贤!
鲍英:(大惊失色)妈妈——
冯氏:(唱)需知道,已婚之女骗进宫,
法规不容全家斩。
鲍英:(吓得跪下)妈妈,救救我!
冯氏:你不要隐瞒了,快把真情讲给我听。
鲍英:冯妈妈——
(唱)奴本是江南府山花一朵,
与父兄相依命岁月共度。
冯氏:(白)你爹爹姓甚名谁,有多大年纪?
鲍英:{唱}老父亲 鲍弘景刚过甲子,
冯氏:(白)噢,六十岁,他做什么事情?
鲍英:(唱)祖传医为乡邻祛病治蛊。
冯氏:(白)你哥哥呢?
鲍英:(白)哥哥,(唱)哥哥他名钦云继承父业,
冯氏:(白)也是个郎中先生,那么夫君呢?
鲍英:(白)夫君!(唱)问夫君叫鲍英欲说难吐。
冯氏:(白)你大胆讲好了,妈妈不会为难你的。
鲍英:(唱)选宫女云锣阵阵扰家院,
父亲他心慌意乱事蹉跎。
当即把 兄长配妹成媳婿,
亲骨肉,参拜天地百年缘。
冯:(白)有这等事,莫非你父亲年迈事急昏聩了!
鲍英:(唱)并非是爹爹他年迈昏聩,
事紧急他道出珍珠一颗。
冯:(白)一颗珍珠与此事何关?
鲍英:(白)是啊,他说道——
(唱)珍珠是联系我来历苦衷!
大道旁收养个 丢弃女囡。
冯氏:(白)这么说来,你是他拾养来的女儿。
鲍英:(唱)此详情,爹正要吐说清楚,
须叟间,众差役 强掳难园。
冯氏:(白)你爹爹来不及把来龙去脉告诉你?
鲍英:(白)当时情况紧急,爹爹只是讲先成亲,挡过选宫女事后再详细说,谁知,我和兄长刚拜天地,官府就硬把我俩拆开,强选入宫。妈妈!我好命苦,现在离家背井,又百思不解自己的身世。(泣)
冯氏:鲍英,你刚才讲有颗珍珠,它现在在哪儿?
鲍英:珍珠从小就戴在我的颈上,现在不在了。
冯氏:珍珠上可有特征?
鲍英:上有飞翔彩凤。
冯氏:你说上面是什么?
鲍英:一只飞翔的彩凤。
冯氏:珍珠可带在身边?
鲍英:突然离家,珍珠当时正交给哥哥换丝带,未带在身边。
冯氏:噢……你父亲叫啥?
鲍英:弘景,鲍弘景。
冯氏:(重复)鲍弘景。是行医的?
鲍英:是行医的。
冯氏:今年已有六十岁。
鲍英:是啊。(她见冯氏如此问,疑惑)妈妈,我刚才都讲过了,我是没有丝毫隐瞒的,是不是因为父亲太疼我,怕被入选进宫而情急之中编造的。
冯氏:不,。这不可能的。
鲍英:可是长长十七年,父亲从来没有讲起过。
冯氏:从未讲过,他为难啊!
鲍英:妈妈,你说什么?为难……
冯氏:(掩饰)呃,不,不,我是猜测,猜测。鲍英,你不要再多思多虑了,我设法打听就是。现在时已间迟了,进内安歇吧。
鲍英:嗯。(转身进内室)
冯氏:(呆呆凝视鲍英背影,感情一时失控)鲍英——
鲍英:(回身)妈妈,还有甚事?
冯氏:(强忍)呃……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你去休息吧。
鲍英:是(下)
冯氏:(朝鲍英消失的方向,猛追几步,止住,一阵头眩,急忙扶住。长叹)天哪!难道真是这样——
(唱)鲍英女,一席话儿震我心,
思潮起伏难平静。
十七年,生离死别东流水,
无怨无望到如今。
总以为,人海茫茫无逢期,
长陷黑夜暗沉沉。
又谁知,命运乖舛起风波,
天旋地转痛万分。
云凤珠,当年含泪随女去,
托孤飘散隐深情。
只指望,他乡育婴花开日,
幸福自在慰娘亲。
为什么,苦藤偏长苦命瓜,
重蹈旧径步后尘。
我应当,唤出鲍英明因由,
母女相会亲相认。
(白)啊,不,不……
(唱)鲍英口述有差池,
是真是假还难定。
身边没有云凤珠,
还需谨慎来求证。
(白)啊,不,不……
(唱)她分明讲出云凤珠,
义父六十是行医。
十七芳春非巧合,
此时不认何时认!
[宫中斗鼓声起
(白)啊,不,不……
(唱)耳闻宫中金鼓响,
惊我痴情冷汗淋。
宫娥有女在民间,
追问踪迹要丧身!
母女同赴阎王殿,
阴曹地府也说不清!
(白)天哪!叫我怎么办呢?
(唱)可怜长年含苦水,
事到如今更难忍。
亲娘不敢认生女!
(白)近在身旁,远隔重山(接唱)叫我如何能吞声。
(白)也罢——
(唱)咬牙含恨永隐瞒,
细心看护这苦命的人。
寻求机遇放她去,
再别骨肉我亲生!
[鲍英上,冯氏闻声忙揩泪
鲍英:妈妈,你在哭……
冯氏:啊,不,不!年纪大了,眼睛一吹风就要淌泪。鲍英,你怎么到现在还不去睡觉?
鲍英:妈妈,我见你还在灯下辛苦,你也好去安歇了。
[阮公公上
阮公公:冯氏老娘。
冯氏:公公,晚上到此有何事相告。
阮公公:前几天有个走坊郎中,揭了皇帝诏请为娘娘治偏头痛的黄榜,此人别看相貌奇丑,却果真有一手奇功,经他一治,娘娘头立即不疼了。
冯氏:此乃娘娘千岁之福,但不知这位再生华陀姓甚名什么?
阮公公:说来你也熟悉。
冯氏:公公开玩笑了,我在后宫几十年,怎能认得民间医生?
阮公公:非旦你认识,我阮某也是记得的罗!
冯氏:越说越不明白了,请公公讲个清楚。
阮公公:你难道忘记了,十七年前是谁治过你的病?
冯氏:(大惊)十七年前……(想阻止)阮公公——
阮公公:当年你腹中患疾,尤似怀了十月胎儿,先皇要我为你延医。记得也是此人,摇串铃铛在京城大街上,是我请他进宫,不是也手到病除了么?
冯氏:啊!是他!
阮公公:(话中有话)不过奇怪的是,此人当年为你治病,突然消失无踪,想不到一十七年后,他又出现在内宫!
冯氏:那时不是先皇让他走的么。
阮公公:可是老皇后曾要详细打听你的病情,曾派人追拦查问,可此人再也没有下落。
冯氏:(回避)这个,我,我养息在床不知情了。
阮公公:尽管岁月蹉跎,他又乔妆打扮可还是难逃我这双火眼金睛!不过他始终否认到宫里服务过。
冯氏:也许公公真的认错人了呢。
阮公公:你应该明白,冯氏,十七年前宫中还有一个大案!
[鲍英闻声出来
冯氏(更惊,但强压控制住情绪)鲍英,你不在休息出来作什么?
鲍英:(见阮)阮公公。
阮公公:她已选入宫中,让她听听宫中奇闻也长长见识,不至于仍像老百姓样的弄不零清罗!
冯氏:(重言)鲍英,你进去!
鲍英:是。(下)
阮公公:进去也好,我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十七年前宫中大案与此医生突然消失有关!
冯氏:什么大案?
阮公公:噢,你的忘记得真快,万岁爷一对龙凤珠其中一颗云凤珠不见了!
冯氏:(更惊,但冷静住)我卧病在床不知此事。
阮公公:如今先皇驾崩,云龙珠传给当今万岁,万岁经常为失去配对的云凤珠而惋惜感叹。如果今日所见的医生如是十七年前故人,就可以追查出线索,以解悬疑!
冯氏:这个,公公不要太自信,倘若不是当年行医人,娘娘怪罪下来如何担当?
阮公公:所以我晚上过来与你商量。
冯氏:与我有什么可以商量?
阮公公:我特地前来央求你帮助。
冯氏:老奴年迈,能帮助什么?
阮公公:认认此人。
冯氏:认谁?
阮公公:当年行医人,现在揭榜人!
冯氏:不去。
阮公公:万岁下旨要你去呢?
冯氏:万岁不会如此冒然,你想,此人若真的与云凤珠有关,难道宫中有故人他来自投罗网。你讲此人妙手回春,能治愈娘娘顽疾,娘娘肯定视为高人,岂能容你胡来!你不要为贪天之功而自遭祸殃。
阮公公:这个……
冯氏:你宫中多年,望自重保住晚节。(一顿,反击)其实今夜前来,公公你对我也是疑虑的!
阮公公:啊,不,不……
冯氏:如果不是这样,为何口口声声提十七年前?又为何把当年医士与我扯连?又是要我去见今日进宫的郎中……阮公公,你也太劳心了!
阮公公:(老羞成怒)也罢!我是为保皇恩,追寻国宝,既然你不肯相助,我也不能逞强,老奴告辞了。
冯氏:尊请自便。
[阮公公拂袖下
冯氏:呀——(唱)风浪一阵紧一阵,
旧医真的进宫庭?
难道他为小鲍英?
敢冒险恶不惜命!
纵然能见义女面,
又无办法救出身。
阮公公,利欲熏心心肠狠,
云凤珠,国宝恩怨查得紧。
我应当,不顾一切去相见,
看一看,是真是假消祸因。
[刚欲走,内太监报:皇帝驾到——
冯氏:(白)啊!已是晚上,御驾到此为了何事?
[皇帝上
皇帝:(唱)那日亭中见美人,
叫孤日夜不安宁。
听罢笙歌进内苑,
欢悦良宵值千金。
命内侍,打道御驾唤冯氏,
做一个,****皇帝情爱深。
冯氏:(跑拜)老奴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啊,冯氏,你起来。
冯氏:(起身)万岁晚上驾幸到此有何旨意?
皇帝:冯氏,你是孤最亲近的人,孤皇之心你是知道的。
冯氏:老奴不知皇上御意。
皇帝:那天娘娘在御花园畅芳阁拦孤行乐,孤好扫兴至今。
冯氏:此也是娘娘为皇上好,皇上一国之主,要以天下为重,万莫欢娱沉缅以倦龙体。
皇帝:做天子的不享福,不快乐,难道做个断七情六欲的受苦僧!
冯氏:这个……
皇帝:冯氏,孤今夜有心亲幸新来宫婉鲍英,你速把她给唤出来。
冯氏:万岁,你说什么?
皇帝:孤皇要鲍英陪伴,速命她接旨。
冯氏:啊呀!万岁,鲍英是娘娘亲自嘱咐老奴调庭教喻,万岁切莫为难老奴。
皇帝:此有何难,娘娘怪罪下来有朕为你作主。
冯氏:万岁,老奴怕娘娘责罪。
皇帝:大胆!内侍把里面的美人给我唤出来。
太监:是!(进内室)
冯氏:天哪!(一阵昏厥倒地)
[鲍英被内侍拉出,见冯氏昏倒在地,大叫
鲍英:冯妈妈——
皇帝:美人儿,孤家在此,你不要害怕。
鲍英:万岁,万望尊重。
皇帝:你,难道不想当贵妃,来,我和美人儿呐——
鲍英(执意不肯,倔强,一头撞墙)啊……
皇帝:快快给我拉住!
太监:皇上,此女子已经昏死过去,满面都是血啊。
皇帝:(大大扫兴)太不识抬举了。
太监:违抗御旨,是否立即处置?
皇帝:不!孤皇原谅小女子无知,你速唤御医前来调理,不得有误。唉,真扫兴,传旨,打道庆阳宫。
[皇帝等下后,一个黑影窜上,灯下观看,原来的鲍钦云。
鲍钦云:(上,见鲍英倒在血泊中,大恸)妹妹,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啦,醒醒啊,快醒醒!
鲍英:(渐渐苏醒)让我死,让我死啊——
鲍钦云:鲍英,妹妹,我是钦云啊!
鲍英:啊,是哥哥!哥哥救救我!
鲍钦云:妹妹,我就是舍身潜入宫中来找你的。(忙从药箱中取药敷伤)
鲍英:爹爹呢?爹爹怎么样了?
鲍钦云:爹爹他……他在家盼你回去。
鲍英:;回家!(见冯氏倒在地上)冯妈妈——
鲍钦云:快,我们快离开。
鲍英:宫闱重地能走得了么?钦云哥,你不要管我,自己快快离开吧,
鲍钦云:不,我定要带你出去。
[内侍带御医上,见状,大呼
太监:有歹徒闯入内宫,快来人缉拿——
[御林军上,把鲍钦云团团围住,鲍钦云抵挡不住被缚
[冯氏惊醒,呆立
鲍英:(哭嚎)哥哥——
冯氏:是他哥哥——
[切光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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