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钦差案

人物表

沈玉龙——男，钦差巡按（龙）

沈剑雄——男，江湖侠士，沈玉龙之义父（沈）

叶韵雯——女，江湖女侠，沈剑雄之妻（叶）

沈凤娇——女，沈剑雄之女（凤）

小山猴——男，沈玉龙之伴童（猴）

中年贫妇——女，沈玉龙、邱金豹之生母（妇）

邱权——男，告老还乡的吏部天官（邱）

花世荣——男，原孟津县知县，后升任洛阳知府（花）

毕虎——男，绰号“壁虎”，市井无赖，后提任孟津知县（毕）

邱金豹——男，邱权之义子，实乃沈玉龙之同胞兄弟（豹）

史尚书——男，礼部尚书，文场主考官（史）

温尚书——男，兵部尚书，武场主考官（温）

皇上（皇）公主（公）

皇后（后）酒店老板（店）

总管门子家院丫环家丁太监内侍

宫女武士镖师校尉脚伕地方官员衙役

差官地保贫困百姓被释放的役丁美女造反饥民

序幕

[斜阳古道，荒山僻林

[幕启时，幕内传出妇人的哭叫声：“天哪，我的孩子！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呀”

[毕虎怀抱两个婴孩上

毕（得意之极）这回我毕虎算是交了桃花运啰！

（唱）偷扒拐骗抢，

我样样都精通。

不费吹灰力，

娃娃到手中。

看哪，好俊美的两个胖小子！县太爷见了不知几欢喜。我快点报功请赏去哟！

[一中年贫妇哭喊着追上。

毕哎呀，不好！（慌忙抱小儿躲于巨石后面的乱草丛中）

民妇（悲呼）孩子！孩子呀！……天哪，天！我好苦的命哟！

（唱）转眼间大祸从天降，

可怜的娇儿你，你们在何方？

狠心的贼子呀！你抢走了我的孩子，挖去了我的心头肉，我还怎么活呀！（绝望地向西北方跪下）公公、婆婆、夫君呵！我……绝了刘家的香烟，我对不起你们呀！等着我吧，我来了！

[妇人突然立起，奔向悬崖边，欲跳崖自尽。

[幕内急呼：“哎呀，跳不得！跳不得！”妇人一楞，沈剑雄、叶韵雯双双冲上。叶韵雯急向前拉住妇人。

沈这位大嫂，有何不幸之事想不开，要寻短见？

妇两位恩人呵，您们不该救我，还是让我去死吧！

叶（拉住）咳，大嫂不必如此！有何危难之事，说出来也许我们救得了你。

妇两位恩人是……

沈我们是四海为家的江湖艺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出门人的本份。

妇（下跪）两位义士恩公先受奴家一拜！

叶使不得！使不得！快请起来吧！有何委屈，尽管道来，我们一定替大嫂伸冤！

妇（哭）小妇人好苦的命呵！

（唱）遭水灾公婆丈夫俱把命丧，

抱娇儿死里逃生流落外乡。

又谁知一双孩儿被贼人所抢，

剩下我独自一人痛断肝肠。

沈大胆贼子，好不令人恼恨也！大嫂不必啼哭，请告诉我贼人从哪条路上逃走，我们一定帮你将两个娃娃救回来。

妇我追到此处便不见了贼人的踪迹，想必是顺着这条小路逃走了。

叶大嫂请到附近人家歇息等候，我们少刻便回。

妇谢谢两位恩人！

[沈、叶二人仗剑循山路追下。

[妇人正待下山，不料毕虎从草丛中窜出，手执匕首步步紧逼过来。

毕（狰狞狂笑）好呀，贼婆娘，你活得不耐烦了，胆敢叫人追捕于我？看刀！

[妇人惊骇后退。毕虎杀死妇人，携两小儿逃下。

[二幕落。

[二幕前，沈、叶二人急急追上，亮相。

沈（唱）为民除害追恶贼，

叶（唱）不夺回孩子心不甘！

沈、叶追！（下）

[毕虎鬼鬼祟祟上。

毕（念）领了太爷命，京城去送礼。

为防劫寿银，乔装插镖旗。

两位镖师爷，本领不知高和低。

眼看来到赤松岭，我四下看仔细。

伙计们，快点跟上来呀！（内应：来啦！）

[二镖师、二校尉荷刀携剑上，四脚伕推车上。

毕前面便是出名的险恶之地赤松岭，伙计们要格外小心。这寿礼是献给皇太后和天官大人的，非同小可。如若走失分毫，只怕我们脖子上的脑袋都得搬家！

镖师甲（冷笑）怕死的靠后站，到时候看我们的！

镖师乙这趟路是我们镖局走惯了的，从来没出过一差二错。

毕皇天保佑，但愿如此。好啦，快走吧！只要闯过这赤松岭，就算平安无事啰。

[毕虎带众人下。

[沈、叶二人上。

沈嗯哼！

（唱）狗官做事太欺心，

强抢民子作寿礼。

百姓死活他不管，

搜刮民财献帝京。

（娘子，适才打听明白，狗县官花世荣已将四十担金银连同两个娃娃连夜押送进京了。你看，这如何是好？

叶相公呵！

（唱）眼前多少不平事，

唤起我辈侠义心。

敢与官家作对头，

何惧龙潭虎穴行！

（相公，事不宜迟，你我速速赶往赤松岭密林中，劫下四十担不义之财，搭救那两个无辜的孩童去者。

沈娘子之言，正合我意。不过，娘子身怀六甲，即将分娩，这临阵厮杀，恐怕……

叶不妨事。谅几个小小毛贼，不在话下，走吧！

沈好，走！（二人同下）

[二幕启。

[赤松岭前，巉岩飞瀑，林深草茂，月明星朗，羊肠小路依稀可辨。

[毕虎一伙押运寿礼上。

毕（猛然惊叫）啊呀，不好！

[众惊慌卧地，狼狈不堪。

[二镖师强作镇静，巡察四周，毫无动静。

镖师甲呸！全是一群草包！风吹树叶响，也把你们吓成了这个熊样儿！

镖师乙（拍胸）有我们哥俩在，有甚可怕的？混蛋们，快爬起来赶路！

毕（心有余悸）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今天不大对劲。你看，我左眼跳，右眼也跳，说不定准有祸来到。伙计们，那两样宝贝还是我亲自带在身上吧！

校尉甲哪两样宝贝？

毕咳，就是九龙杯和夜明珠呀。对了，还有那两个小娃娃也由我抱着吧，这可是两个无价之宝呵，弄丢了他们，天官大人和县太爷怪罪下来，我一条小命就保不住啦。

[毕虎藏宝匣于包袱中，抱两小孩于怀中。

[沈、叶暗上，追踪探察。

镖师甲（嘲笑）先生号称“壁虎”，偷摸拐骗，无所不精，今天怎么变成耗子胆了？

毕哎，我也不晓得今天是怎么了，总是心惊肉跳的，莫非是那个女鬼向我讨命来了？

镖师乙什么女鬼？

毕嘘，小声点！哥们不是外人，我对你们实说了吧。今天下午，县太爷命我去偷一个男孩儿作为特别寿礼，送给无有子嗣的天官大人邱权。没想到我洪福齐天，碰到一个逃荒的妇人，恰好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子，我便一下子抢了过来。那个妇人偏不知趣，哭哭啼啼跟在后面追呀追，还寻死觅活的唆使两个卖艺的狗男女来找我的麻烦。我一怒之下从草丛间跳出来，就这么一刀，便将她宰了……

[沈、叶夫妇怒不可遏地拔剑冲出。

沈贼子住口，爷爷向你讨命来了！

毕（惊惧后退）两位镖师爷，这下可是你们显身手的时候了，快，杀死这两个强盗，

县……县太爷有重赏。

[二镖师瞪毕虎一眼，呸了一声，上前拦住沈剑雄杀斗。

[叶韵雯正欲上前救两小孩，被校尉、脚伕们团团围住，开打，毕虎在一旁观阵。

叶（用双剑架住各般兵器）且住！我们是劫富济贫的江湖客，是来解救两个无辜的娃娃的，与各位无冤无仇，何必苦苦作对呢？是朋友的请往后退！

[四脚伕一哄而散逃下，二校尉与叶恶斗，被叶击杀。

[“壁虎”见势不妙，欲逃，叶赶上夺下一个孩子，正要刺杀毕虎，夺取另一个孩子，不料毕虎飞出一柄匕首，险中叶面门，叶闪身急避，惊动胎气，手抚腹部，毕虎趁机逃下。

[沈杀死二镖师，同叶一道追索毕虎，不见踪迹，焦急万分。

[四脚伕匆匆赶上。

沈谁？哦，是你们，你们转回来作甚？

脚伕甲两位义士呀，我们也是穷苦人出身，被狗官花世荣逼着来送寿礼，心里头早就窝着一团火，我们担心两位义士有失，半路上转来接应二位。

沈多谢列位的美意，只是叫毕虎那厮溜掉了，好不叫人着恼！

脚伕乙什么，叫那害人精逃了？咳，早知如此，我们早点转来就好了。唉！

叶事到如今，毕虎已是追不着了，烦请各位相帮，我们快点把这寿礼运走吧！

脚伕丙这批金银财宝，两位义士打算如何处置？

沈黄河缺口，百姓遭殃，我们速将这批金银运往灾区，捐赠给受灾的父老兄弟们吧！

脚伕甲好，说得有理，弟兄们，我们快点启程！

脚伕丁且慢，我还有一事相问，这个无父无母的娃娃怎么办呢？

沈（沉吟）这娃娃么……

叶相公，救人救到底，我看这可怜的娃娃就由我们收养下吧。日后待他长大成人，也好让他替母报仇！

沈唔，难得娘子如此贤惠仗义。（接过娃娃）娃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沈家的人了。（深情地）娃儿，你快点长大吧，有好多事还等着你去办呢。

（唱）孩儿呵，

你母亲仇未报，兄弟两离散，

凶手逃法网，仇人做高官，

这昏暗世道何日能改换？

[幕后伴唱：铲除不平方太平，

黎民何日脱苦海？

叶（抱过孩子，接唱）孩儿呵，

盼你傲霜凌雪风雨磨练早成材，

报仇雪恨骨肉团聚勇挑千斤担。

[幕后伴唱：善恶到头终有报，

龙泉三尺斩凶顽！

沈时间不早，恐有官兵赶来，我们快点走吧！

众脚伕走！（表演推车舞）

[忽然叶韵雯捧腹轻轻呻吟了一声。

众脚伕（关切）怎么了？

沈（焦急）娘子，是不是……

叶暂时还不要紧，先把金银运走再说吧！

[众脚伕推车下，沈扶叶同下。

——幕落

第一场送别

[十八年后。

[伏牛山山脚下的一间茅舍内。

[幕启时，沈凤娇正对镜梳妆。

凤（唱）凤娇我本是贫家女，

粗茶淡饭度时光。

难得今朝过生日，

欢欢喜喜巧梳妆。

（对镜自语）嗯，这满头青丝，煞是可爱，只是少了一点装饰。（稍停）呵，有了。何不去那山野之间，采上几朵鲜花来戴上？（出门，走圆场）

（唱）百鸟鸣来松涛响，

好似为我把寿曲唱；

山里百花任我戴，

插上一朵喷喷香。

群山为我来庆贺，

我手捧泉水喜洋洋。

哟，前面那是朵什么花，如此艳丽芬芳，待我去摘它下来。

[叶韵雯上。

叶凤娇，凤娇！（无人应）咦，那死丫头又疯到哪儿去了？

（出门呼唤）凤娇，凤娇！

[凤娇内应，上。

叶凤娇，你没在家梳洗打扮，到哪儿去了？

凤这不回来了嘛。妈，你看我头上戴的花怎么样？

叶呵，是野花呀！好看，好看。唉，真是委屈我儿了。

凤这有什么委屈的！女儿戴惯了野花，倒觉得山花烂漫分外香咧。

叶我女儿真会说话。凤娇，你爹爹昨天下山访友，这时候也该回来了。等你爹一回来，你就有花戴啰。

凤（欣喜）真的？（旁白）是呀，我爹爹最喜欢我，我过生日他难道会空手而回？

叶还有，你玉龙哥哥倘若回来，他也会……

凤（娇羞地）妈……

叶哟，我家凤娇几时也学会害羞了？好，妈不说了。凤娇，你把前厅收拾打扫一下，我到厨下去准备酒菜，等你爹爹和玉龙哥哥回来，我们全家吃餐团圆饭。（下）

[凤娇洒扫庭院，少顷，出门窥探。

凤时辰不早了，怎么还不回来呀？

[沈剑雄内声：“来了！来了！”

[沈剑雄匆匆上场。

沈（逗女儿）凤娇，等得如此焦急？爹出门才一天光景，只怕你不是在等我吧……

凤爹，看您几坏哟！（二人进门）

沈好，说正经的吧。儿呀，今天你满十八周岁，为父没有什么好礼物，买来了这朵绒花，你喜不喜欢？

[凤娇欣然接过绒花，插在鬓边。

凤多谢爹爹！

沈先不忙道谢，我这里还有呢。（拿出一对玉镯）戴上吧！

凤（兴奋得跳起来）爹，我的好爹爹！

沈哟，我一下子成了好爹爹，你刚才不是还说爹坏么？

凤爹，看您！（戴上手镯）

沈凤娇，你玉龙哥还没回家么？

凤（嘟嘴）人家在外苦读经书，恐怕早就把这个家忘掉啰！

沈凤娇，别胡说！你玉龙哥哥知书达理，比你懂事多啦。

凤哼，您只会偏向玉龙哥。爹爹，女儿有话早就想问您了。

沈嚯，看样子再不问可憋不住啦。好，你问吧。

凤爹呀，

（唱）玉龙哥他武功精不精？

沈（唱）玉龙他武功绝伦艺超群。

凤（唱）既然是武功绝伦艺超群，

为何不替母报仇去杀敌？

沈（唱）玉龙他岂能忘母仇，

演文习武待时机。

凤（唱）说什么演文习武待时机，

杀仇寇文才再高有何益？

沈凤娇儿，你哪知道为父的心思呵！

（唱）十八年避居深山隐姓埋名，

为的是将遗孤精心培育。

我愿玉龙智胜诸葛武赛关圣世无敌，

待他日脱颖而出高举义旗拯救黎民。

凤爹，我，怕您这番苦心要付之东流呵！

沈此话怎讲？

凤爹爹呀！

（唱）玉龙哥多年苦读圣贤书

只怕他武功荒疏艺不精。

曾记得去年今日他回家转，

谈吐间全是一股书生气。

说什么男儿立世靠功名，

我看他官瘾十足变了心。

沈凤娇，我看未必吧，玉龙他，他，他……

（唱）他从小便知苦身世，

怎么会辜负为父一片心？

凤娇，你不要疑神疑鬼了，等会玉龙到家来，我自会探问明白的。

凤爹，今天只怕您等不到他了哟。

沈不会的，我的傻女儿！

（唱）你过生日他次次回，

哪次没给你带贺礼？

凤（唱）往年回家总是提前一两天，

为何今日中午已过无人影？

沈（唱）说不定有事误了时辰，

此刻正在路上行。

凤（唱）不信不信我偏不信，

定是他忘了父母忘了兄妹情！

沈呸！

凤哼！

[叶韵雯上。

叶哟，看你们爷儿俩个，一个嘟嘴，一个叉腰，一个鼻子朝东，一个眼睛向西。啧啧啧，怎么一见面就唱起对台戏来了唦！

凤妈，您还不来帮帮女儿，看爹专门欺负人！

沈嗬，你看你这宝贝女儿，她嫌玉龙这也不好，那也不对，反说我欺负她了！

叶哎哟，凤娇，你说你玉龙哥哥什么了？难道说你不喜欢你玉龙哥哥么？

凤（羞涩）哪个说不喜欢了？

叶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哇。凤娇呵！

（唱）你玉龙哥是为娘亲手拉扯大，

娘待他情同骨肉亲如一家。

你与他自幼情深青梅竹马，

你爹爹早将你许配于他。

盼只盼玉龙儿学成归来，

择吉日结良缘娘无牵挂，

娘愿你二人同心闯江湖，

雪国耻报家仇杀尽官家。

似这般好男儿何处去找，

我的儿你切莫要评好论差。

倘若你待玉龙情寡义薄，

为娘我定将你重重责罚。

凤（委屈地）母亲，您真正屈杀孩儿了。

叶为娘怎么屈杀你了？

凤我只是担心玉龙哥哥他寒窗苦读，武艺荒疏，又怕他热衷功名富贵，将来不能报仇雪恨呵！

叶哦，原来是为这个。（旁白）女儿的担心，还有几分道理咧。

沈说起玉龙的武功，我这次下山，专门打探过了，玉龙他除了苦读经书之外，每天晨昏不忘练武。凤娇，你就放下心来吧。爹倒是担心你的文才武功配不上你玉龙哥呢。

凤（被激发火）爹，您太小看女儿了。来，孩儿与您比试比试！

沈哈哈哈，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呵。你爹我还没老哪，难道还怕你不成？

叶算了吧，凤娇，都十八岁了，还象个孩子。嗯，对了，你不是每天都要练一遍功么，此刻正是好时机，拣你拿手的练一套看看，我同你爹爹再给你点拨点拨。

凤好吧。玩熟了的兵器就不练了，双刀是我刚刚学到手的，练给您们看看吧。我拿刀去了。（下）

[沈与叶相视而笑。

[凤娇脱去外衣，取双刀上。

[凤娇飒爽英姿表演双刀。

沈停！

凤（收刀）爹爹有何指教？

沈（示范）你这下盘要稳，出手要快，特别是这一招“白鹤亮翅”的刀路应当是这样。

叶还有，你这双刀虽是舞得精彩，只是劲道不足，难以对付强敌，我儿手下还须狠辣一点才是。

[凤娇点头称是，按父母指点操练双刀。

[沈玉龙暗上，在窗外窥视。

龙（失声叫好）妙，妙！贤妹功夫实在不差！

[凤娇收刀，全家人相迎，玉龙进门。

龙（一一见礼）见过恩父、恩母、贤妹！

沈我儿为何此刻才回？

龙孩儿本当昨天回家，怎奈有要事耽搁，误了时辰。适才回家路上，又到市集上替凤娇妹妹买了一点生日礼物，故此回家迟了。

沈唔，原来如此。怎么样，凤娇？冤枉你玉龙哥哥了吧？

龙（向凤娇）区区薄礼，不成敬仪，望贤妹笑纳。

[玉龙掏出一只凤簪递给凤娇，凤娇羞涩地躲到一边。

凤妈！

叶哟，你刚才不正盼着戴花戴朵么，这时候倒扭扭捏捏起来了？（接过凤簪替凤娇插上）看你玉龙哥哥想得几周到哟！

凤（掩饰内心喜悦）呀，吃饭时辰已过，我快到厨下端酒菜去！（下）

叶咳，差点忘了，端菜去，端菜去哟！（下）

沈玉龙儿，饿坏了吧？来来来，快随为父一道坐下饮酒。

龙爹爹请上坐，今天孩儿要敬酒三杯。

沈哈哈，难得合家团聚，今日为父定要一醉方休。

[凤娇母女送酒菜上，四人同坐。

龙这头一杯酒，我敬给爹爹。

（唱）头杯酒，敬恩父，

谢不尽一十八载养育情。

恩父教诲儿不忘，

鲲鹏展翅上天庭。

沈好呵，难得我儿志向远大。（一饮而尽）

龙这第二杯酒，我敬给母亲。

（唱）二杯酒，敬娘亲，

谢不尽寸草春晖慈母情。

娘为儿受尽千般苦，

恩深似海牢记心。

叶看啰，我儿孝心几大哟。（一饮而尽）

龙这第三杯酒，该献给妹妹了。

凤（推辞）哎呀，兄长为小妹敬酒，这怎么敢当呢？

龙不妨事，今天是贤妹的生日，这寿酒一杯，是一定要喝的呀。

（唱）三杯酒，敬贤妹，

表不完菟萝依依兄妹情。

愚兄攻书常在外，

多亏贤妹孝双亲。

凤哎哟，兄妹之间，你客气什么呀？

叶儿呀，你连日在外用功，人都累瘦了，难得今日回家，也要多喝几杯才是。

龙爹爹，母亲！孩儿今天回家，一来是看望双亲大人，二来是庆贺妹妹的生日，这三来么……

沈嗐，有话就尽管说嘛！

龙孩儿这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自家人嘛，有什么当讲不当讲，但说无妨。

龙孩儿这次回家，是……是来向爹娘和妹妹辞行的。

沈、叶、凤（同时一惊）啊！你说什么？

龙爹爹，母亲哪！

（唱）朝廷降下招贤榜，

文武科考选栋梁。

同窗学友早约定，

一同进京下考场。

倘若是此去夺魁回，

不枉爹娘抚育儿一场。

沈我儿，你是说要去京城赶考夺魁么？

龙孩儿正是此意。

沈嗐，我看这朝廷的考场，你不去也罢！

龙这个……

叶什么这个那个的，我看这赶考之事你就别提了吧！

凤爹，我说的不差吧。玉龙哥哥是鲲鹏嘛，今番要“展翅上天庭”啦。

沈好了，你们母女俩进里屋去吧，我要单独同玉龙谈一谈。

凤爹爹，不要放玉龙哥哥走了！

沈你进去吧，我自有道理。

叶（顿足长叹）唉！（母女同下）

沈儿呀，你能不能改变主意，不去京城？

龙爹爹，学馆的先生和窗友们都说我火候已到，此番进京定能高中，我怎能失此良机？

沈看来你是吃了称砣铁了心啰。

龙恕孩儿不孝，求爹爹成全孩儿这一回吧！

沈咳，玉龙，难道说你忘了杀母之仇未报，忘了朝廷的昏庸腐败么？

龙爹爹呀，孩儿此去应试求官，正是为了将来替母报仇，正是为了去诊治朝廷的昏庸腐败呵！

沈（大怒）呸！你还敢强言巧辩？

（唱）说什么替母报仇诊治朝廷，

分明是嫌贫爱富贪图功名。

龙爹爹息怒！

（唱）孩儿岂是图功名，

济世良策装在心。

沈（唱）如今这世道不正君昏臣佞，

你怎能卖身朝廷作犬鹰？

龙（唱）儿愿学前朝圣贤忠良，

清君侧将奸党一网打尽。

沈（唱）笑我儿好一派天真书生气，

染缸内哪容得你洁白如玉？

龙（唱）父不闻岳武穆尽忠朝廷，

父不闻包文正铡奸惩君。

沈（唱）岳武穆落得个屈死风波亭，

包文正也未曾将奸贼除尽。

龙爹爹呀，不是孩儿夸口！

（唱）此去倘能夺魁元，

孩儿定能超前贤。

安邦定国邀君宠，

整饬朝纲掌大权。

有了权，先把奸贼全翦除，

再向皇上多劝谏；

有了权，国仇家仇一起报，

忠孝两全俱欢颜。

那时节，解民倒悬如反掌，

百姓欢度太平年。

爹爹呀，念孩儿一番苦心，您就让孩儿去闯荡闯荡、见识见识吧！

沈（沉思）这……

[叶、凤二人冲上。

叶玉龙儿，你不能走，不能走呵！

（唱）听娇儿一番话好不悲愁，

十八年往事历历涌上心头。

狗县官丧天良巴结邱权，

挪皇纲作私礼暗送京都。

冒风险拼性命劫银赈饥，

方救得娇儿你脱离虎口。

那一天你生母被杀身亡，

为救你为娘我险死荒丘。

山野间生下你凤娇妹妹，

前无村后无店受尽苦楚。

（玉龙、凤娇双双悲呼：娘！）

十八载风霜雨露抚儿成长，

实指望为民雪耻为国分忧。

谁知你心肠变把名利追逐，

儿呀，难道你忘记了血海深仇？

纵然是为娘我不加拦阻，

九泉下你父母有知也会挽留。

你弟兄十八年下落不明，

难道你不思念同胞骨肉？

儿呀，你你你怎能够为虎作伥，

留骂名毁清白遗臭千秋？

龙母亲哪！

（唱）娘的话孩儿我桩桩牢记，

恩和仇点点滴滴在心头。

孩儿我专为雪恨去京都，

掌权柄整朝纲胜似厮斗。

中状元任巡抚印剑到手，

上孟津平冤案追赃斩仇。

到那时祭母觅弟大显身手，

九泉下双亲有知喜泪双流。（下跪）

母亲呀，孩儿要走的路早就选定了，您就让孩儿去吧。您要是不答应，孩儿我，我就跪着不起来。

叶儿呀，你……（转过身去）

沈玉龙，你起来吧。（向叶）你也别为难他了，看来我们的话他是听不进去了。他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让他到考场上去走一走吧！

龙谢爹爹！（站起来）

凤爹，您……

沈（向凤）儿呀，你过来，爹有话对你说（附耳说悄悄话）。

叶天哪，想不到一顿团圆酒，竟成了亲人分别的饯行宴。龙儿，你这一去，何日才能回还？

龙母亲不必悲伤。孩儿此去若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一定斩了杀母仇人花世荣和毕虎，找回失散的兄弟，接恩父恩母和凤娇妹妹同到任上。

沈儿呀，你想的倒不错，恐怕到时候你难免杀头之罪哦！

龙此话怎讲？

沈别忘了我们是打劫皇纲寿银的朝廷要犯哦。要是让那花世荣和毕虎知道了你和我们的关系，别提你的功名富贵了，只怕还要把你的一条小命白白搭上。

龙不会的，不会的，只要皇上宠信我，谁敢奈何我？

叶玉龙呀，听娘一句话，别去争什么状元了吧？

龙恩父恩母在上，孩儿与各位同窗有约在先，我若不去，他们也一定不会去了。常言说得好，不到黄河心不死。孩儿为了报仇除奸，壮志不酬心不甘哪！

沈我看你呀，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好好，你真心要去，就去吧。你可别后悔呀！

龙孩儿虽死不悔！

沈嗐！

叶玉龙！

龙母亲！

沈凤娇，收拾行装，送你哥哥上路。（凤娇下）

龙爹爹，母亲！请多多保重，孩儿告辞了！（再次跪拜）

叶、沈我儿保重！

[凤娇收拾包裹上，全家人送玉龙出门。

[二幕落。二幕前，玉龙、凤娇走圆场。

龙贤妹，刚才出门之前，爹爹跟你说悄悄话，是说的什么呀？

凤那你就猜猜看！

龙肯定是爹爹要你来送送我，借机劝我回转家门。

凤（旁白）哎呀，他怎么一猜就猜中啦！别忙，待我来想个法子……

嗯，有了，玉龙哥，你猜错了。

龙怎么猜错了？

凤爹爹当你的面，不好明说，要我带一句话与你。

龙一句什么话？

凤兄长呵！

（唱）爹爹说，官场险恶多风浪，

激流勇退方是好儿郎。

龙贤妹呵！

（唱）愚兄我，文才武略虽不济，

保命防身当不妨。

凤（唱）爹爹说，他日若遇为难事，

带信全家来相帮。

龙（唱）愚兄我武功盖世无双，

我既有难谁能帮？

凤（唱）爹爹他与江湖好友常来往，

消息灵通办法强。

龙（唱）多谢爹爹一片好心肠，

玉龙我吉星高照无祸殃！

凤哼！（唱）自古道伴君如伴虎，

只怕状元梦要用棺材装。

龙咦，贤妹，你怎么骂起我来了？

凤兄长呵，哪个骂你了唦，这不全都是爹爹的话么，小妹我是学给你听的咧。

龙唔，不错，是爹爹的话。贤妹，你送我上路，也不能老说爹爹的话呀，你自己就……

凤就什么呀？

龙我们要分手了，你就不能说一句自己的话给我听听？

凤哦，自己的话，有的，有的哟。兄长，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去京城么？

龙当真要去。

凤果然要去？

龙果然要去。

凤哎哟，罢了。兄长呵！

（唱）兄长执意上京城，

小妹我又忧又闷又心疼。

龙（唱）上京赶考是喜事，

妹妹你为何要心疼？

凤（唱）兄长呵！

我与你从小情谊深，

心心相印魂相连。

曾记得一道拾柴草，

曾记得一起种瓜园。

三伏天相伴练武艺，

寒冬夜围炉读书文。

到如今，

兄长你远走高飞离家门，

一怕你前途坎坷多风险，

二怕你贪恋高枝将妹嫌。

与其是他日不幸绝恩爱，

倒不如今朝痛割连理根。（哭）

龙（唱）听得贤妹放悲声，

愚兄我不禁泪涟涟。

你我好似比翼鸟，

患难相交同根生。

贤妹呵贤妹你放宽心，

愚兄我自会多保重，

愚兄我立誓心不变。

贤妹若是信不过我，

汗巾一条表心愿。（解下汗巾递凤娇）

见汗巾，

如同见到愚兄面；

见汗巾，

丹心一颗永伴妹身边。

凤（抚汗巾，唱）

捧汗巾如同捧着哥哥心，

凤娇我愁肠稍解心宽慰。

兄长呵，

愚妹我早已备好赠别礼，

相伴兄长到天边。（取出绣花香囊送给玉龙）

香囊本是小妹亲手绣，

我愿它长随哥哥身。

兄长呵，

他日兄妹再相见，

我愿它芬芳不改色不变。

龙、凤（同唱）十里长亭杨柳怨，

临别真情倍伤神。

功成名就回家日，

苦命鸳鸯再团圆。

[幕后伴唱：

妹送兄，兄恋妹，

长亭暂别恩爱人。

泪眼相对语幽咽，

不知何日能团圆，

不知何日能团圆？

[玉龙、凤娇不忍分离，三次分开，又三次聚拢，终于忍泪相别。

龙贤妹！

凤玉龙哥！

——幕急落

第二场殿封

[皇宫内殿。

[在鼓乐和合唱声中大幕徐徐启。

[幕后伴唱：

笙歌曲曲舞翠袖，

皇家歌舞几时休？

霓裳羽衣飘金殿，

龙颜欢笑百姓愁。

[幕启时，鼓乐声声，众宫女翩翩起舞。皇上与众内侍正兴致盎然地观赏“霓裳羽衣舞”。

众宫女（唱）日照殿兮月映楼，

吾皇功德耀九州；

山巍巍兮水悠悠，

山河不老社稷图。

[歌舞声中，一内侍上，见皇上醉心于歌舞，不敢打扰，叹气退下，复上，见原状，无奈，自言自语下。少顷再上，鼓起勇气向皇上启奏。

内侍启奏万岁！礼部、兵部两位主考官奉旨进宫多时，等候皇上召见。

皇（向众舞女）下去！下去！（向内侍）传旨上殿！

[众舞女匆匆退下。

内侍万岁有旨！两位主考官上殿见驾！

[史尚书、温尚书上。

史（念）天子重英豪，华章献当朝。

温（念）文武两枝花，卖与帝王家。

史、温（跪拜）臣奉旨见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二位爱卿平身！

史、温谢万岁！

皇朕传二位爱卿进宫，专为科考招贤之事，不知文武两科何人夺魁？

史文科第一名乃中原举子沈玉龙。

温武科第一名也是这个沈玉龙。

皇呵，竟有这等奇事！文武两科皆由此人夺魁？

史、温正是。

皇（大笑）上天相助，特降英才于吾朝，寡人洪福齐天也！

史、温愿万岁即刻传沈玉龙上殿听封。

皇沈玉龙在宫门外候宣么？

史、温正是。

皇宣沈玉龙上殿，朕要当面试他一试。

[内侍领旨下，引沈玉龙上殿。

龙小民叩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平身！

龙谢万岁！

皇沈玉龙，朕听闻你文武全才，出类拔萃，特宣你上殿，当面一试。如合朕意，当有厚封重赏。如若不然，嘿嘿，这状元只怕还封你不成。

[两位考官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龙（镇定自如）请万岁出题。

皇文科二道题。先咏赞寡人招贤求才之事，赋七律诗一首；再以这锦绣金殿为题，填词一阙；然后嘛，用忠孝两全方可安邦定国立意，作文一篇。限尔一个时辰，速速交卷。内侍，一旁纸笔伺候。

内侍

领旨。

龙

[内侍领沈玉龙下。少顷，内侍捧卷上，沈玉龙同上。

皇（捧卷一一展读）唔呀呀，奇才呀奇才！这诗字字珠玑，这词文采飞扬，这策论文章，更是精妙绝伦。（向史尚书）爱卿，你好眼力，为朕物色到了一匹千里龙驹，呵哈哈哈！

[史尚书喜形于色，手舞足蹈，拉沈玉龙一同拜谢皇上。

史请万岁御赐沈玉龙状元封号。

皇且慢，文才虽已试过，还有武功未知呀。沈玉龙，寡人再来考一考你。你先将阶前那千斤铜鼎举起，在殿前来回走三圈，再用三百石硬弓将午门外那铁旗杆上的龙旗射下来献给寡人，你敢领旨么？

[温尚书担心地向沈玉龙连递眼色。

龙（胸有成竹）臣愿领旨。

皇好，内侍，殿前伺候。

内侍领旨。

[内侍同沈玉龙下。

[皇上、二考官及侍臣、宫娥等均侧身向殿外探视。

皇上惊喜喝彩，众人鼓掌欢呼。

[少顷，内侍捧龙旗上，沈玉龙随上。

内侍请皇上验看龙旗。

皇果然神力非凡，武功超群。

[温尚书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皇（突然）沈玉龙！

龙小民在。

皇你知罪么？

[众人大惊失色。

龙小民不知万岁因何怪罪？

皇这龙旗乃圣朝至尊之物，贵同天子。尔胆敢射它下来！如今旗绳已被射断，旗杆上不见龙旗飘飘，成何体统？

史、温这，这如何是好？

皇限尔即刻飞身腾上旗杆顶端，将龙旗还原挂上。不然的话，小心你的性命！

[二考官惊慌发抖。

龙区区小技，这有何难？（接旗下）

[皇上与众人向殿外窥视，一致喝彩称羡不已。

[沈玉龙面不改色，微笑上。

皇好武功！好身手！（向温尚书）爱卿，你的眼力也不差呀，为朕请来了镇国玉柱、架海金樑！

温（喜极，拉沈玉龙一同谢恩）谢万岁恩典。请赐沈玉龙封号吧！

皇如此奇才，千载难逢，当然要封。

史沈玉龙文章盖世，该封文状元！

温沈玉龙武功无敌，该封武状元！

史封文状元！

温封武状元！

皇两位爱卿何必争执？寡人自有主意，沈玉龙听封！

龙（跪）万岁！

皇卿文武俱佳，无人匹敌，寡人破历朝旧制，封卿为文武双魁状元！左右，冠带伺候！

龙谢万岁！

[内侍引沈玉龙入内更衣。须臾，沈玉龙帽插宫花，身着状元袍服上。

温（旁白）好一个双魁状元的名号。还没听说过呢。

史（旁白）状元好听，只是个虚衔，我还得为他讨一顶有职有权的纱帽戴戴。日后也好沾他一点光呀。

史、温状元公，恭喜你，恭喜你呀！

龙多蒙两位宗师大人栽培，学生永世不忘大恩大德！

史、温罢了，免礼！

史禀万岁，圣朝洪福，喜得双魁状元郎，这千里龙驹，不知皇上欲委以何等重任？

皇朕自有封赠，沈玉龙！

龙臣在。

皇寡人封你为双魁钦差巡按，官居一品。到那京师之外，见官大一级，上马可以管军，下马可以管民。朕赐你尚方剑一口，黄金印一方，代朕出巡，整饬天下。来呀！（内侍应）印剑伺候！

[内侍捧过印剑，沈玉龙跪受。

龙谢主龙恩！臣领旨告退，即刻出京。（欲下）

皇慢来，慢来，沈爱卿，朕还有一件大事托付于你。

龙万岁有何旨意？

皇沈爱卿哪！

（唱）十八年前朕为母后庆寿典，

送寿礼忙坏了州县府道。

皇宫内堆不下奇珍异宝，

唯有那孟津县未献分毫。

母后怨寡人怒降旨查问，

原来是四十担寿礼走失半道。

胆大贼劫纲叫人好恼，

失去那九龙杯夜明珠更是心焦。

十八年母后抱怨寝食不宁，

十八年寡人怀念屡次降诏。

多亏了吏部天官老邱权，

为破案不辞劳多方查找。

哪晓得明察暗访一无所获，

九龙杯夜明珠音信渺渺。

到如今邱天官告老还乡，

满朝中再无人替朕操劳。

天赐你沈爱卿文武全才，

定能够擒贼人追回珍宝。

沈爱卿，倘若能使此悬案大白，母后及朕定当重重赏你。

龙（欣喜旁白）果然不出所料，真是天赐我报仇良机也！（向皇上）臣安敢图赏？只求早日结案，不辱圣命，便是万幸了。

皇好呵，好。（念）喜得架海金樑，孤王稳坐龙床。沈爱卿，朕特许你打马游街，夸官三日后再行离京。

龙禀万岁，臣不愿打马游街，夸官三日。

皇（愕然）卿是何意？

龙臣愿早日替圣上分忧，明天一早就往河南孟津办案。

皇哦，原来如此，难得你一片忠心，呵哈哈哈。

龙万岁，臣告辞了。

史、温老臣也该别驾出宫了。

[三人欲下，总管太监拦住。

太监且慢，皇上，太后和娘娘的嘱咐，万岁怎么一下子忘了？

皇哦哦，你不提醒，朕还真的忘了呢。三位爱卿转来，沈爱卿，寡人还告诉你一件大喜事。

龙喜从何来？

皇太后和皇后为公主择婿，有约在先：谁为文科状元，就招谁为附马。卿如今中了双魁状元，这附马么，当然是非卿莫属了。两位老爱卿，寡人主婚，这大媒就烦两位来当了。

史、温臣领旨。恭喜状元公！恭喜附马郎！

[沈玉龙乍一听，受宠若惊，满面春风；继而收敛笑容，有点犹豫。忽然探手触到腰间所藏绣花香囊，想起沈凤娇，面露愧色，由迷惘变为惊惧，显得焦急万状，进退两难，终于打定注意，安下心来。

龙两位恩师且慢贺喜。（跪奏）万岁恕罪，臣不敢领旨。

皇（面露慍色）怎么，卿敢抗旨拒婚么？

龙臣不敢。

皇莫非是嫌公主配你不上？

龙非也。

[二考官替沈玉龙着急、焦虑，暗打手势，沈玉龙不睬。

皇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为何大胆拒婚？

史万岁暂息雷霆之怒，待老臣劝他一劝。（向龙）贤契，圣命难违，快快领旨谢恩吧！

温贤契，这东床附马乃皇亲国戚，多少王孙公子求都求不到手呢，你为何要推辞呢？

龙二位宗师大人有所不知，学生有苦衷要向万岁禀奏，万岁呀！

（唱）沈玉龙上京前立下誓愿，

扶社稷展宏图国事当先。

倘若是得功名理应效忠，

决不敢恋富贵贻误前程。

入京都沐皇恩钦点状元，

奉圣旨去私访查勘奇案。

我本是布衣人半功无有，

踏金阶登龙门平步青云。

谢万岁报皇恩肝脑涂地，

建殊功立伟业须趁少年。

巡天下酬壮志心弛神往，

儿女情婚姻事暂搁一边。

平疑案回京日议婚不迟，

诉衷曲坦胸怀万岁明鉴。

史嗯，原来如此。万岁，念沈玉龙一片忠心，望圣上准他回京之日再行议婚吧！

温是呀，早一天天下太平，江山稳固，皇上也好早一天安心哪。万岁，您就依他所奏吧。

皇这……各位爱卿，尔等的意见是等到天下太平之日再回京议婚么？

龙

史正是此意。

温

皇呸！查勘全国，非一年半载所能奏效。难道叫公主等你三年五载不成？这万万不行。

[静场片刻。

皇也罢，寡人有个两全之策。沈爱卿，朕以一月为期，卿速往孟津办案。此案一了结，卿便回京缴旨。以九龙杯和夜明珠为凭，进宫与公主成亲。朕意已决，再勿推阻。卿等下殿去吧！

龙万岁，臣……

皇不必多言了。左右，退驾回宫！

众送驾！

[皇上由内侍、宫女簇拥着下。

[二幕落。二幕前。

史状元公！

温附马郎！

[二人拊掌大笑。

龙二位宗师大人，不必取笑学生了。这招亲之事未果，学生岂敢擅称附马？

史贤契别太死心眼啦！一当附马，便可飞黄腾达，连恩师我们也可托福风光风光啊。

温是呀，贤契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两个老头子呀！

龙这些事，以后再叙吧。二位恩师倘无其他指教，学生就此告辞了。

史咳，贤契明日就要离京了，请到敝府坐坐吧！

温饯行酒算我的，敝府近些，就到敝府去也是一样呀。

史到敝府去！

温到敝府去！

龙二位恩师别争了，学生有事要先走一步。回京之日再到二位府上请安吧！二位恩师，请！

史、温（无奈）状元公，请！（二人摇头叹气下）

龙（沉吟良久）刚刚做了一天状元，便碰上了这许多麻烦和风险。看来，这皇家的官的确是不大好当呀！

——灯暗、幕落

第三场私访

[二幕前。沈玉龙扮白衣秀士上。

龙唉，破案难，破案难哪！

（唱）奉旨出京半月整。

微服出巡暗查访。

毕虎贼子离孟津，

送礼庆寿来洛阳。

跟踪毕虎进府城，

见机行事拿主张。

可恨贼党忒狡诈，

盘根错节势力强。

我虽手执尚方剑，

赃证未获难撒网。

更有愁闷在心头，

不知兄弟在何方？

（白）罢罢罢！

探明底细将那邱府进，

虎穴龙潭也要闯一闯。

（白）哟，前面是一酒家！

将身且往酒楼进，

细酌细饮细思量。（下）

[二幕启。临街酒楼，窗明几净。

[幕启时，店主任长吁短叹上。

店唉！成天抓丁选美，弄得路断人稀，鬼不上门。我这酒店生意还怎么做哟？也罢，既然无有客人，我将店门关了吧。哎呀，关不得，关不得。门一关，一文钱也赚不成了，明天邱府官差来收讨寿银，我拿什么去交啊？（出门探视）老天保佑，多有几个客官上门就万幸了。

[衣衫褴褛的小山猴恶作剧地戴着假面具，怪叫着跃上，酒店老板惊吓急避。

店哎呀，有鬼，有鬼！（急掩门）

猴（取下假面具，叩门）店家开门，照顾你的生意来了。

店（心有余悸）是谁？到底是人还是鬼？

猴哎呀，青天白日哪有什么鬼呀，快开门！再不开门，我到别家酒店去了。

店好，我开，我开（悄悄开门，从门缝探看，小山猴一下子将门推开）

猴你看，我不是人还是鬼不成？

店我的妈呀，刚才是怎么啦，我的魂都被吓掉啰！

猴刚才是你看花了眼，店家，可有好酒好菜么？

店好酒好菜有倒有，只是……快走，快走，我要关门了。

猴你怎么又要关门了呢？我吃酒付钱，又不白吃你的！

店哼，钱？你这小叫化子口气还不小！

猴什么，你叫我小叫化子？（冷不防抢过店老板头上帽子）

嘻嘻，我小叫化子今天要好好耍你一耍！

店哼，快还我？你这遭瘟的小叫化子！

猴你还叫我小叫化子？我偏不还你！

[二人围着桌椅追逐，小山猴灵巧地翻跟头，钻桌腿，把店老板逗弄得气踹吁吁。

猴你还叫不叫小叫化子？

店你从头到脚破破烂烂的，不叫你小叫化子，难道叫你小少爷不成？

猴说不定哩，店家，兴许有一天我会有少爷当呢。你不是只认得钱么？来，小爷赏银子与你。（掏出一把碎银捏着转圈子，店老板眯起眼睛跟着转圈细看）

店（旁白）看这小子不出，他还真有银子呢。

猴看什么，我这银子难道有假不成？你爱钱，我这里还有更大的哩。（掏出一锭金元宝在店老板面前一晃，店老板欲细看，小山猴忽地放回口袋）怎么样，服气了吧？帽子还你，快拿酒菜去！（将帽子抛还店老板）

店（戴上帽子，眉开眼笑地）好咧，拿酒菜去！小客官，里面请！

[店老板端酒菜上，小山猴独自大嚼大饮。

[沈玉龙上。

龙店家，生意好么？

店好什么？这年头我们生意人没法过啰！客官，里面请！

猴怎么样，猴少爷可是福德星吧？我一进门，生意都跟着来啦！

店小叫……（小山猴用手势警告，店老板急忙改口）小客官别多嘴！这位客官，请楼上坐！

猴上楼多麻烦！客官，如不嫌弃我这身破烂衣裳，就到我桌上来坐吧酒菜都是现成的。

店你这小……小哥别胡闹！人家可是位公子，有钱的主儿，肯与你同桌吃残菜剩酒？客官，楼上请！

龙（旁白）看这少年好生聪明伶俐，我正缺少一个心腹伴童，我不免同桌相坐，试他一试。（向店主）店家，不必麻烦了，我就同他一道饮酒吧。银子么，我另外给你。

猴不必，不必，银钱算我的，店家，你只管小心伺候，猴少爷高兴了，自会多赏银钱与你。（又取出那锭大元宝一晃，店老板看得馋涎欲滴）

[店老板添上杯筷菜肴，沈、猴二人开怀畅饮。店老板下。

龙小客官，看你不象本地人，在下冒昧相问，不知高姓大名？

猴客官，我小叫化子名姓古怪，你就叫我小山猴吧。

龙小山猴？哪有这样的名姓？你家住何处？父母可曾健在？为何给你取这样古怪的姓名？

猴（凄然苦笑）家么，我哪里还有家呀！父母么，父母早已惨死，我……我小山猴身世好苦哟！（哭）

龙小兄弟，你不必哭泣。“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有何冤情苦楚，就慢慢说出来，免得窝在心里难受。

猴客官哪，我看你是一位至诚君子，是一个大好人，我就将实情对你全说了吧！

（唱）家住山东本姓候，

世代打猎度春秋。

父母本是刚烈人，

得罪山霸祸临头。

勾结官府栽罪名，

父母蒙冤成死囚。

可怜我七岁成孤儿，

餐风露宿深山沟。

风雨练就虎豹胆，

乡亲们称我小山猴。

小山猴我浪迹天涯访知己，

劫富济贫展身手。

有朝一日杀尽狗官和恶霸，

定为天下父母报冤仇！

龙好，有志气！没想到你与我志同道合，真是巧遇呀巧遇！

猴怎么，你与我志同道合？这么说，你……

龙嗯，我父母也惨死人手，兄弟从小被人夺去，至今下落不明。我如

今来到洛阳，正是要替父母报仇，寻访兄弟下落。（察觉失言，连忙

打住话头）

猴请问兄长尊姓大名，父母因何被害？

龙小兄弟，不用多问，到时候你自会明白的。如不嫌弃，往后你就同

我在一起吧，替我做个帮手，我担保你父母之仇指日可报。

猴好。（行礼）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从今往后，小弟就是大哥的

——咦，且慢。兄长好大口气，要我做帮手？想我小山猴武艺精通，

这猴拳更是未逢过敌手（耍弄猴拳招式）看大哥你文诌诌的，哪里会武功，说什么替我报仇，我不信，我不信！

龙不信，我们比试比试。

猴好，请吧！

[小山猴使出猴拳绝招，沈玉龙伸出手指夹住他的双拳，轻轻一捏，

痛得小山猴连声喊叫。

龙怎么样，服气了吧？

猴哎哟，哎哟，服了服了，快放手吧！

[店老板闻声上场。

店哟，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龙店家放心，我们闹着玩的。

店喂，我说两位客官，别玩啦，要是酒喝够了，快付钱出店吧！

猴咦，你怎么往外赶我们哪？

店两位客官不知，我全是一片好心。呆久了，等下碰上邱府的人来抓

丁选美，把你们二位抓走可就冤了。

龙多谢店家美意。什么抓丁选美，请道其详，我们也好回避。

店难怪，二位是外乡客人，不懂洛阳府的规矩。我不妨对你们实说了

吧。（注视沈玉龙，惊奇地旁白）咦，这个人怎么与邱府的公子一模

一样？该不是邱公子乔装打扮来赚我的吧。哎哟，我险些……不，

不象，邱公子凶神恶煞一般，哪里象这位客官文质彬彬。唔，天下

相貌相同的人也不少呵，要是邱公子象他一样，那洛阳府的百姓就

不会受苦啰。

龙店家，怎么不说了，信不过我们？

店哪里，哪里。（旁白）两个外乡人，说一说谅也无妨。二位客官哪！

（数板）提起洛阳府，客官听分明

邱权老天官，人称二朝廷

儿子邱金豹，仗势胡乱行

爷俩赛虎狼，抢男又霸女

男的服苦役，名曰抓飞丁

女的遭凌辱，名曰选美女

老子抓，儿子也抓

老子选，儿子也选

抓得大路无人走

选得长街无人行

更有稀奇事，可笑又可气

知府与知县，争着拍马屁

邱权庆寿辰，百姓摊寿银

挨家挨户收，不准少毫厘

洛阳百姓苦，苦水吞肚里

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不知何日来救星

扳倒邱家二朝廷

龙呀呀呀，老贼无法无天，这还了得！

猴兄长，事不宜迟。我们快快探清邱府虚实，为洛阳百姓除去

祸害吧！

龙（点头）唔……请问店家，那邱金豹可是邱老天官亲生孩儿

么？

店这……听说邱老天官不曾生育。这邱金豹是……是他的螟

蛉之子呵。

龙（惊）呵，难道真是如此？

[幕后忽然传来奔逃惊叫声：“快逃命呀，豹子来了！豹子

来了！”

龙什么，豹子来了？

猴大街之上，哪有什么豹子？

店哎呀，客官快走吧，这比豹子还厉害呐！邱金豹带人又来

抓丁选美了，撞到他手里就倒霉啰！

猴哼，我偏不走！他不找我，我还要找他呢！

[幕后传来少女的哭喊声和邱府打手们的狂笑声。

猴（临窗眺望）兄长，他们又在抢人了，你我快去教训教训

他们吧！

[沈玉龙犹豫不决，店老板慌忙关窗掩门。

猴哎呀，兄长，你看那为首一人怎么与你相貌一模一样？哎

哟哟，真是太巧了！

龙（更惊）什么，与我一模一样？（旁白）天哪，难道他，

他，他真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兄弟！

店是呀，我刚才还险些错认了这位客官呢。客官，我说句不

中听的话：您象别的什么人都好，怎么偏偏与那该天杀的

邱金豹一模一样呢？

[沈玉龙刹时如万箭穿心，难以自制，禁不住一阵晕眩，险些跌倒。

猴、店你怎么了？

龙我，我偶有晕症，想是此刻又复发了，待我歇息片刻再作道理。

[幕后哭闹声更剧，满街人惊叫奔逃。

猴兄长，你在店中歇息，我去收拾他们！

店（阻拦）你……

[小山猴取出假面具戴上，店老板惊惧后退。

龙（心情复杂地）兄弟，你只吓吓他们就是了。

猴兄长放心，我自有道理。（急下）

[店老板关紧门窗，溜进后室。

[幕后传来厮斗、惊叫声：“哎呀，妖怪来了！妖怪来了！快逃呀！快逃呀！”“哪里逃”

[少顷，打斗声、追逐声渐远。

龙（痛苦徘徊）老天，你为何要如此折磨我沈玉龙呵！

（唱）多少年苦苦盼望骨肉团聚，

多少回梦中相会我那好兄弟。

谁曾想一腔热血化冰水，

兄弟他，他认贼作父不仁不义。

（白）我那惨死的父母呵！

孩儿我实指望一切如愿，

雪家耻报国恩告慰英灵。

恨只恨兄弟他为虎作伥祸害百姓，

恕玉龙为民除害大义灭亲！

（握拳欲冲出店门，忽又停下）

（白）兄弟呵，你，你就不能回头是岸么？

金豹他虽说是邱府长大，

十八年云遮雾障难知真情。

玉龙我暂莫要骨肉相残，

寻找机会兄弟细说分明。

倘若是兄弟他迷途知返反戈一击，

兄弟俩抓元凶获赃证得胜回京。

（白）对，就是这个注意！

[小山猴戴假面具上，吓唬沈玉龙。

龙（揭下假面具）别胡闹了，邱府的人呢？

猴他们那些个窝囊废，怎经得住猴爷爷一顿拳脚，那豹子早被我……

龙啊？你把他打死了？

猴兄长怎么了？那个无赖死有余辜，打死他又何妨？

龙你真的将他打死了？

猴怎么，兄长怕吃官司？放心吧，我手下留情，总算留下他一条活命……

[沈玉龙松了口气。

龙他受伤了么？

猴我没有伤他，不过，嘻嘻，我给他的教训也够他受的了。来吧，大哥，害人虫赶跑了，我们痛痛快快地来喝几盅吧！

[店老板急上。

店哎呀，你们闯大祸啦，还敢在这里饮酒作乐！快走，快走，邱府的家丁正四下抓人呢！

龙有劳店家相告，我们即刻出城，这是酒钱，拿去吧！

店（接钱）好。我去看看动静，你们快走吧！（下）

龙小山猴，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沈玉龙对小山猴附耳低言。

猴（惊跳）什么，你就是天下闻名的沈……

（沈玉龙急忙掩其口）

龙小声点！我且问你，愿不愿意替我当一名贴身伴童？

猴这是求之不得的事，哪有不愿意之理？只是我不明白，你有那么多文武随从可以挑选，怎么偏偏看上了我这小叫化子，不怕低了巡按大人的身份？

龙嗯，说哪里话来！衙门里那些爷们，不是阿谀之徒，便是无能之辈，我一个也瞧不上眼。你不必自谦，此次私访，我只要你一个帮手便够了。快随我出城，商议明日进邱府祝寿获赃之事吧。

猴好，这下可真找到了报仇的主儿啦！喂，大人，你不是想混进邱府吗？

龙是呀，你有什么妙计？

猴嗨，我刚才同邱金豹开了个玩笑，没想到还替大人找了个进府的好机会哩。

龙真的？这是怎么回事？

猴大人，附耳过来，我告诉您。（两人耳语）

店（上）哎呀呀，你们还磨蹭什么呀，邱府的家丁朝这边围过来啦，你们再不走，我这酒楼也就保不住啦！

猴（得意地）店家，我小叫化子如今真的当上小少爷啦。哈哈，我们走了，后会有期！

（沈玉龙同小山猴下）

店什么，小叫化子当少爷了，怎么回事？

[幕后喊声骤起，脚步匆匆。

店哎哟，我的妈呀，只怕是豹子又来啦！（惊慌跌倒）

——幕急落

第四场毒宴

[幕后伴唱：

官家一席酒，百姓半年粮。

一人庆寿辰，万户尽遭殃。

[二幕前：

[衙役、家丁们抬各色礼盒过场。

[差官、地保鸣锣吆喝，穷苦百姓扶老携幼送寿银寿匾过场。一老翁稍有不满，摇头叹息，被差官抽一皮鞭……

[当地文武官员前往邱府祝寿过场。

[二幕启。邱府正厅，寿幛高挂，陈设华丽。

[众家院、丫环穿梭来往，忙碌异常。

[幕后传来送礼、拜寿宴请的阵阵喧闹声。

[邱府总管手捧礼单上，边走边看边念，喜形于色。

总管哈哈！

（数板）老爷来做寿，百姓把礼凑

银钱如流水，流进老爷手

礼品堆不下，总管我发了愁

三本礼单写不够，再拿一本去应酬，去应酬。（入内拿礼单）

[花世荣、毕虎一前一后上。

花（念）要想做高官

毕（念）邱府是靠山。

毕府尊大人！

花贵县！

毕请！

花请！（二人在门首立定）

毕门上何人？（门子上）

门子二位大人请进！（二人入内）

花堂上何人？（总管上）

总管原来是知府知县到了，堂上请！（二人堂上就坐）

花烦请通报天官老爷，我们有要事求见！

总管天官老爷正在花厅陪客，小人即去通报。（下）

[邱权上，总管随上。

花门生为恩师大人拜寿！愿大人福如东海！（拜揖）

毕卑职为天官大老爷拜寿！愿大人寿比南山！（拜揖）

邱罢了。免礼，免礼！二位不是早已拜过了吗？

花哎，门生为宗师大人拜寿，两次、三次也不嫌多呀！

毕是呀，想我毕虎，出身卑贱，要不是老爷您栽赔小人，我哪有乌纱头上戴呀，老爷好比小人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别说给您拜两次寿，拜十次、百次、千次都是应该的哟！（不住叩头）

邱（止住）哎，罢了，罢了。坐下说话。

花、毕谢座。

邱承蒙二位一再馈送厚礼，老夫实在感激不尽，管家，后堂摆酒，今儿个我要陪二位大人一醉方休。

总管是。（欲下）

花、毕（连忙阻拦）别忙，别忙。

花恩师大人，我等二度进府，是有机密事相告。

邱（惊）呵，何事？（示意总管退下）

花恩师大人哪！

（唱）双魁状元沈玉龙，

奉旨出巡游四方。

印剑在手非小可，

提醒恩师早提防。

邱唔，老夫耳目众多，已听说此事了。不过，老夫与他一无冤二无仇，有什么可怕的？

毕老大人哪！

（唱）沈玉龙艺高人胆大，

谨防他乔装私访来洛阳。

倘若是十八年前旧案发，

龙颜震怒欺君罪难逃。

邱这……罢了，来人！（总管上）

邱传话出去，从即日起，抓丁选美之事暂时停止。另外，城里城外，多派人仔细探查，如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即刻禀报。

总管是。（欲下）

邱转来！

总管老爷还有何事吩咐？

邱公子现在何处？

总管公子他……恐怕又在后院“欢喜楼”内玩耍吧？

邱哼，不争气的小畜生！总管，你差人速速将他唤上堂来！

总管是。（下）

花恩师大人，这两天，大人对公子还须严加约束，倘若撞在沈玉龙手上，多有不便啊！

邱唔，犬子不懂事啊！等他上得堂来，二位也可劝他一劝。

花、毕遵命。

[总管慌慌张张上。

总管老爷，老爷，公子不在后院。

邱呵！小畜生哪儿去了？

总管又……又上街选美去了。

花哎呀，皇天保佑，该不会出事吧？

邱呸！快差人上街去找公子回府。

总管是。（欲下）

[一家丁跌跌撞撞奔上。

家丁老爷，老爷！不……不好了！公子他，他……

邱（惊）呵！他怎么了？

家丁公子到那大街之上，看中了一位小娘子，正想带回府中，不料一个妖怪突然从天而降！

毕青天白日，哪来什么妖怪？

家丁千真万确的，是个猴精，相貌好吓人！活象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邱胡说！哪有这种怪事！公子到底怎样了？

家丁那猴精一声怪叫，不知怎么一来，公子就，就变得傻呆呆的，只会傻笑不会说话了。

邱贼奴才！你们怎么没去护着公子？

家丁我们，我们早就吓得摸不到东南西北了，哪里还顾得什么公子不公

子？

邱（狠踢家丁一脚）呸！该死的狗才！

[两名家丁扶着邱金豹上，邱金豹傻笑着，手脚抽搐乱抖。

豹哈哈！嘻嘻！

邱豹儿！

豹嘻嘻！哈哈！

花、毕公子！

豹嘻嘻哈哈！哈哈嘻嘻！

邱（哭）儿呀，你是怎么了？

花哎呀，公子这副模样，怎生得了？

毕老大人，事不宜迟，快想法子替公子治病！

邱总管，总管！（总管上）

总管老爷！

邱快请郎中先生来！

毕老大人，只怕请郎中不管用。

邱那就请巫师、神婆子。

毕公子这病古怪得很，那些庸医、神汉哪里治得好这种奇症！卑职以为，不如高挂榜文，延请高手前来，公子才能有救。

邱那好好好，快快去四下张贴榜文，榜文写明，凡能治愈公子者，重重有赏！

总管是。（下）

[邱金豹怪笑连声，口吐白沫，众慌作一团。

[二幕落。

[二幕外，沈玉龙扮老郎中，背药箱上，总管同上。

龙（旁唱）正愁无缘入虎穴，

喜揭榜文进府来。

救弟获赃两不误，

见机行事巧安排。

总管老先生，敝府到了。待我先去通报一声。

龙且慢！烦你向老爷禀告清楚，公子这病非同小可，须得备好一间静室。旁人莫入，容老朽精心诊疗，方保痊愈。不然的话，老朽便告辞了。

总管好好，老先生稍等片刻，在下如实禀报就是了。（下）

[沈玉龙踱步沉思，颔首含笑，胸有成竹。

[总管上。

总管老先生，老爷说，只要能治好公子的病，一切依你。静室收拾好了，请吧！

龙请！（二人下）

[二幕启。后园静室一角，桌上置一铜镜，邱金豹坐于椅上，傻笑不断。

龙（悲呼）苦命的兄弟呵！

（唱）见兄弟这般模样实在心伤，

只怪你不走正道做事荒唐。

待为兄妙手回春细说端详，

定叫你脱胎换骨恢复本相。

龙兄弟，你醒过来吧！（轻击邱金豹有关穴位，邱金豹立即清醒过来。）

豹咦，老头儿，你是何人？

[沈玉龙向门外窥探，见四周无人，便取下胡须。

龙好兄弟，你看看我是何人？

豹（惊叫）哎呀，你……（沈玉龙急掩其口，取过铜镜）

龙你仔细看来！

（唱）兄弟相逢不相认，

他如痴如呆急煞人。

豹哎哟，这个人怎么同我长得一模一样？

（唱）眼前事我实在闹不清，

如同堕进五里云。

龙（唱）趁良机我把血书取，

开导不谙事的傻兄弟。（两人对视）

豹（唱）我看他来他看我，

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龙我的好兄弟呀！……

豹（目瞪口呆）呵？……

龙不懂事的小冤家呀！……

豹（更加惶惑）呵？……

龙这是血书家史一封，你拿去一观，便会明白。

[邱金豹阅罢血书，大惊失色，跌坐椅上，冷汗淋漓。

豹闭（唱）见血书好一似晴天霹雳，

难道说眼前真是患难兄弟？

难道说我爹爹不是亲人是仇人？

难道说我不是少爷反是平民？

（哭）哎呀呀，我那惨死的母亲呵！

龙（暗暗点头，唱）

听兄弟哭声哀哀叫母亲，

不由我泪在脸上喜在心。

叫一声好兄弟莫放悲声，

随为兄离邱府回转乡里。

豹（忽然止住哭声）呵，离开邱府……回转故里？这……

（唱）邱金豹我从小享惯了福，

怎能够抛弃富贵离邱府？

就算是那被杀的女人是我生母，

我，我，我也要硬着心肠认贼作父！

不能走，我主意已定，决不随你回乡！

龙什么？你不愿回乡？你甘愿认贼作父？呸！

（唱）骂一声小冤家不可救药，

梦既醒怎能够一错再错？

说什么在邱府荣华富贵，

随为兄难道会将你辱没？（四顾无人）

实话对你说吧，为兄我就是那双魁状元沈玉龙！

豹（惊起）什么？你，你，你就是沈玉龙？

龙（接唱）承蒙皇爷恩封我，

代君出巡查全国。

太后许婚招附马，

母仇未报暂推脱。

只要你洗心革面相随我，

建功立业美名高标凌烟阁。

豹真的？

龙为兄还骗你不成？

豹果然？

龙唉，哪个与你开玩笑！

豹如此说来，我邱金豹要飞黄腾达啰！

龙（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