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念

时间 现代

地点 某城市的一个家庭里

人物 父亲--退役老军人

女儿--大学毕业生

[父亲提着黑色行李上.

父亲 豆豆!(四顾,自言自语)这丫头也不来接我,哪去啦? (猛然看见桌旁红色的行李包)哦!想走了?(交换行李,然后提着红色的行李下)

[女儿哼着小调上.

女儿 (自言自语)唉!这天气怎么这么热.到了西藏就好了.(目光突然落在行李上)哦!?我的红包怎么变成黑包了?(疑惑片刻,恍然而笑)爸爸!你在哪呢?

[父亲上.

女儿 (迎上前)爸爸!

父亲 今天怎么不到车站来接我?

女儿 (愧疚地低下头)我...我报到去了.

父亲 唉!你...

女儿 我挺好的!

父亲 你就是不听我的!

女儿 爸爸!(撒娇地挽着父亲的手)回来了,该高兴,不提这个了,好吗?

父亲 要说!这次刚作完报告我就匆匆赶回来了,还不是因为你的事! (沉默片刻,指着行李)旁边的小包有一瓶丹参滴丸,给爸爸拿过来.

女儿 嗯.(去拿药,交给父亲)

父亲 (一边吃药)爸爸刚从西藏回来,你却又要到西藏去.这么大的事, 我能不管吗?

女儿 爸爸...哥哥还不是也到西藏去了?

父亲 你哥跟你不一样!

女儿 有什么不一样嘛?我还不是一样也长大了.

父亲 (坐下,从口袋里拿出烟来,点燃)豆豆,爸爸今年多少岁了?

女儿 五十了.

父女 西藏的五十不比内地的五十啊!

[两人相视而笑.

父亲 (沉默片刻)豆豆,爸爸在西藏干了多少年了?

女儿 三十年了.

父女 哎!人有几个三十年!

[两人相视而笑.

父亲 三十年高原军旅生涯,爸爸身体不行了,你走了爸爸怎么办?

女儿 我知道,爸爸在藏这么多年,很不容易.

父亲 我倒没事.(若有所思)只是...

女儿 只是那句老话,不想我受苦,对吧?(摇着父亲的胳膊)爸爸...我已经长大了!你们这辈人能吃的苦我也能吃得了.况且,现在的西藏已经不是你们那个时代的西藏了--现在进出西藏都是坐飞机了.哎,我去西藏以后,说不定周末还可以回来看你呐!

父亲 (叹一口气)你小时候...

女儿 我小时候是在部队过的.

父亲 你在内地没人照顾,三岁的时候就到边防哨所来了.那个时候,别的孩子已拥有游乐园,拥有幼儿园和玩具了,可是你呢?在哨所上没有什么好玩的,你就和战士们玩,和阳光玩,和风沙玩.每当我在内地看见那些白白净净的孩子,我就想起你那因为缺氧而引起的两朵高原红,我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啊.

女儿 和哨所在一起,和那么多叔叔在一起,我却觉得很开心.真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心里就有了一个愿望,那就是--长大以后我也要当个边防军!

父亲 唉!有很多事你是不知道的!

女儿 我都知道!有一次我还下山去摘杜鹃花,迷了路,让叔叔们找了好久好久呢.

父亲 你还好意思!

[女儿吃吃地笑着.

父亲 你上学以后...

女儿 我在内地上的学,挺好的!

父亲 别的孩子都有家长接送,可是你呢?七八岁的时候就象个小大人一样了,自己洗衣服,自己买菜,有时候还要照顾你多病的妈妈...唉!这些活哪是一个孩子干的!

女儿 (沉默片刻)在学校里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尊重我的,我也总是因为我是一个边防军人的后代而感到自豪呢!(摇着父亲的手)我还经常跟同学们说,我爸爸是个大英雄呐!

父亲 (推开女儿)去去去!

女儿 (撒娇地)哼!(看见父亲手上的烟火灭了,拿起打火机,边点烟边搂着父亲的胳膊)巴结巴结爸爸.

父亲 你上大学以后...

女儿 (放下打火机)上大学以后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父亲 那个时候,我就很想回来了.可是,那片土,那些战友,那份高原情,还有我们西藏军人所特有的那一份信念...唉!那一切,真是舍不得啊!结果一拖,又是几年!

女儿 (调皮地)现在你回来了,你尽管休息吧!有我呢!

父亲 (严肃地)我不允许你去!

女儿 爸爸...你一向都很民主,现在你怎么这么独裁呢?

父亲 你知道啥?

[电话响,两人互相瞧了一眼,然后同时伸手要接电话,又同时把手缩回.

[两人相视傻笑,然后又同时伸手要接电话.

[电话停.

父亲 爸爸真的欠你很多,对不起你啊!

女儿 不!爸爸...我从你们这代人身上真的得到了很多,女儿已心满意足了.

父亲 还有你妈妈...

女儿 生老病死,人生之规律,怪不了爸爸.

父亲 你妈死的时候都没责怪过我,(冲动地)你知道吗?你们越是不怪我,我心里就越是难受啊!

女儿 爸爸...

父亲 豆豆,爸爸还应该感谢你!

女儿 爸...

父亲 女儿那么理解我,够了!

女儿 (搂着父亲,恳求地)那么,爸爸你也该理解我嘛.

父亲 (摇着头)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啊!

女儿 (娇真着推开父亲)你怎么老说很多事我不知道嘛!

父亲 唉...

女儿 你一腔热血报效祖国,放弃组织对你这个烈士后代的照顾,放弃大城市的舒适生活,自愿到雪域高原去,我不知道吗?你长期在边防哨卡吃苦,创业,战斗,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寂寞和缺氧的疾苦,我不知道吗?你为了阳光,为了雪山,为了军营,为了边境的安宁,献了青春,又把哥哥送到了西藏,我不知道吗?你因为高原性心脏病不得不离开你深深眷恋的那片土地,退役后还怀着你们老西藏的那一份信念到处作报告,我不知道吗?...

父亲 (突然站起)豆豆!

[两人木然不动,时间仿佛凝固了似的.

父亲 豆豆,有些事我确实不想告诉你.

女儿 (向父亲走去)爸爸...

父亲 爸爸心里不安啊!

女儿 爸爸...

父亲 (突然激动地)你到西藏去,叫我如何对得起我的战友!

女儿 什么战友?

父亲 你的父母!

女儿 (惑然不解)我的父母?

父亲 是!是你的亲生父母!

女儿 我的亲生父母就是爸爸你和妈妈呀!

父亲 不!你的亲生父母是我的战友.

女儿 你说什么?(冲动地)不!不可能...我只有爸爸你和妈妈!

父亲 豆豆,你冷静一点!

女儿 (哭)你撒谎你撒谎!

父亲 你冷静一点!

女儿 你叫我怎么冷静得了?

父亲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只是一直不想告诉你.现在,你要到西藏去,我埋藏了多年的心事无法不告诉你啊!

女儿 (歇斯底里地)不!(转身冲到一旁)

父亲 (述说着)你的亲生父母是和我同年进藏的战友,都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热血青年.因为工作的需要,你生父和我一起被分到一线哨卡去,你生母被分到了二线医院.

[女儿呜咽着,父亲轻轻地走近.

父亲 你两岁的那一年,你的生母抱着你来到了哨卡.你们全家在一起的快乐的光景,现在我还历历在目!一个月后,你的生父送你们母女俩下山,就在那条天气好也要走上七个小时的山路上,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情绪低沉)你们全家走后两个多小时,天上就下起了大雪--那场雪是我到哨卡以来见到的最大的一场雪!我心里想,不好!就带着战士们沿途去找你们,可是万万没想到,当我们在六个小时后在一个山谷里找到你们时,那情景我们都呆了--你的亲生父母伤痕累累,(悲伤而亢奋地)他们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紧紧地裹着你;他们用自己的身躯,紧紧地拥抱着你,保护着你!你生父是在受伤后冻死的,死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和背心!你生母还有一口气,临终时对我说--

(画外女声)俊林,孩子就托付给你了.关于她的身世,以后还是别告诉她,以免她觉得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影响她的身心健康.这孩子嘛,不求她长大以后轰轰烈烈,只求她一生平平安安就行了.

[女儿背着父亲哭着.

父亲 后来,我就发誓,一定要让你象其他孩子一样幸幸福福地生活着.(内疚地)可是,因为这身军装,我没做到.为了我们这一辈边防军人的理想,我把你哥送到了西藏.现在,你又要到西藏去,你传承了前辈精神,我很高兴,很宽慰,可是,想起你生母临终时留下的遗言,我心里难受啊!

[女儿哭得更甚.

父亲 (对着女儿)孩子!

[女儿只哭,没有反应.

父亲 豆豆!

[女儿仍然哭着.

[父亲往女儿手里塞一条手帕,女儿把手帕仍在地上.

[父亲摇摇头,沉默片刻,悄然而下.

女儿 我恨你了...(哭喊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呀!我不想知道这些!我真的不想知道这些呀!(抽泣一会儿)我只有你这个爸爸...哦,不!爸爸!爸爸!爸--爸--

[女儿轻轻转过头,发现父亲不在,愕然.

女儿 (寻视)爸爸!爸爸!(大声地)爸--爸--

[回声如浪,逐渐减弱.

[父亲提着女儿那红色的行李和一只旧军用挂包缓缓而上,然后站着,深情地望着女儿.

[女儿在寻觅中突然看见父亲,异常惊喜.

女儿 (迎上前去)爸爸!(站住)

父亲 豆豆.你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那是你的爸爸们和妈妈们最初的希望!爸爸不拦你!

[女儿激动地望着父亲.

父亲 (放下行李,把那只旧军用包递给女儿)带上这个!这是你亲生父母当年在大雪中脱下来给你保暖的衣服.

[女儿接过旧军用挂包.

父亲 这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它是你已经接受了的东西,(激昂地)那就是我们这一代西藏军人的一种奉献精神!一种信念!(感慨地)现在,国家强盛了,人民富裕了,别人给后代留下的是财产,是金钱,可是,我们军人给后代留下的,却是一种精神,一种信念!财产和金钱是容易被挥霍掉的,但信念,却是不倒的!是永恒的!

女儿 爸爸...

[音乐渐起.父女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音乐将情绪推向高潮.切光.

--谢 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