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文
肃宁武垣遗址,有一个所在不能不去凭吊。那就是“无名护士墓”。
抗战最艰苦的岁月,肃宁作为八路军老根据地,是日本鬼子“五一”大扫荡锁定的重要目标。那年6月,冀中八分区司令员常德善、政委王远音双双牺牲于反合围的雪村战斗中。雪村,成了“血村”。
知情者说,八路军女护士之死,在雪村战斗之后。零星的小战斗,也总会有牺牲。有一天,村里人下地劳动,在武垣城遗址附近的棒子地边,见到这个女护士的遗体,想都没想,便就近起掘地起冢葬了她。是队伍上的人,脸熟,但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一个妇道人家,脑袋掖在裤腰带上,东奔西跑打鬼子,不易。死有所息,该当啊。
我和我的朋友们拜谒此墓,也赶上“五一”。一个本为纪念劳动者争取自身权益的日子,因了69年前的血色记忆,更有几多苦咸艰涩的味道在其中。
与钩弋夫人庙基址的宏阔相比照,那冢丘显得单薄甚至微不足道。远边,有几簇叫作燕子翼的野草,正盛开着灼灼的黄花。冢头,数株去岁的干草下又钻出几叶新芽。看得出,墓是年年有人添土祭扫的,丘下,浅浅的灰迹,当是今年清明节焚烧的纸钱。
有人说,把一个普通八路军战士的墓,安在一个皇妃庙旁,也算是很高的礼遇了。每年四月十八“奶奶庙”(当地对钩弋夫人庙的俗称),附近村子里来进香的乡亲,忘不了给女护士上点供、烧点纸钱。我私下想,假如真有灵魂在,钩弋和女护士暗夜相遇,定会亲若姐妹。甚至,读诗书懂礼仪的皇妃娘娘,也会对这个相隔两千年的新邻敬仰有加。
在二十世纪那场旷日持久的民族灾难面前,百姓的家国命运已经那么难解难分。我的前辈们回忆,“逃跑”是家常便饭,鬼子进村的消息比烟囱里的炊烟飞得快。年轻女子,大姑娘小媳妇,把头发弄得松乱,揉上柴草,一张俊俏的粉脸抹满灶堂里掏出来的烟灰,穿上老婆婆的烂衣裤,故意弯驮着身子,现出老丑沧桑状,掩在人群中。她们的父辈、丈夫、兄弟在抗日队伍上,她们随时在成为孤女、寡妇。恐慌、仇恨,慢慢在她们的胸腔积攒着坚强和力量,她们的内心变得刚硬,她们也成了战士。无名护士,生卒无从考。她,就是成百上千个女战士中的一员。
假如没有那场战争,女护士会有家有孩子,会成为真正的老婆婆,会平平静静终了一生,最后寿终正寝安息于列祖列宗的怀抱。可是,她偏偏生于战乱死于战争并拥有了这爿有点特别的孤坟。
那一刻,我肃立于无名冢丘。五月的阳光哗啦啦流遍我周身的血管,四野含着麦花香的风将我包裹复包裹。我不觉得那八路军女护士是无名无姓、无儿无女的,她本是我熟悉的乡邻和亲人!
战争,让一个普通的女人,拿起枪,成为军人,成为战士,血洒疆场。今天,我们安享和平,但我们绝不会让一个烈士的墓地荒凉,即使,她无姓,无名!
凤凰花,敬献为国捐躯的无名女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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