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铁路春运期间的某日上午。
地点:某城市火车站候车大厅民警值班岗点一桌两椅等道具。
人物:铁路民警,民工,老汉。
幕启:民工呆头呆脑,两眼发直地低头在地上四处寻找着什么东西上,在一垃圾筒前停住,忍不住探手进去在里面翻弄了起来。
铁警:(扭头发现目标般地)瞎瞎瞎!干什么呐!啊!侯车厅不许捡拾垃圾,听见了吗?还翻!就说你呢,戴绿帽子的那个,还往哪儿看!出去!
民工:(可怜巴巴地)警察大哥,俺,俺是个打工的,没捡垃圾,俺的东西掉咧,咋?东西掉啦还不许找哇?
铁警:东西?你什么东西掉啦?
民工:俺爹,俺爹找不着啦。
铁警:嗯……说什么呢你。
民工:唔,不是俺爹,是东西……俺爹可不是东西,不是俺爹是东西,不是东西。
铁警:哎——我说哥们儿,你不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第几床啊?
民工:床?么床……你们城里人睡床,俺们乡下人不睡床,睡火炕,火炕暖和。
铁警:(厌烦地)我说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有事没事啊!没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走走走!
民工:大哥,俺真掉东西啦,俺的钱包找不着哩。
铁警:钱包?钱包丢了你怎么说是你爹找不着啦,你爹是你的钱包啊!
民工:俺的钱包是真掉啦,俺爹也是真找不着啦。
铁警:噢……
民工:刚下了火车,俺爹说,坐了一宿的夜车,饿了想吃肉包子咧。俺就叫他坐在了出站口旁边那个大花池子后头那个大高石头人儿脚边,别动弹,哪儿也甭去,俺回来好找,俺买了二斤包子回来一看呐,娘啊,人家大石头人儿站在那儿没动,那儿也没去,俺爹可没了。
铁警:那你的钱包是什么时候发现没有了的?
民工:俺爹找不着啦,一摸口袋,钱包也没了。
铁警:噢——明白了,你小子也太不对了,啊!你是先丢的爹,后没的钱包,现在你是先找钱包后找爹,钱包比你亲爹还重要是吧?
民工:啊,对呀……大哥,你看啊,这个钱包掉啦,准有人捡,有人要,这个爹掉了别看这儿是里里外外这么些个人,就是没人捡,没人要。
铁警:嗯,真别说,还就是这么个事儿,谁闲着没事儿捡个爹领家玩去。
民工:大哥,俺求求你啦,给俺广播一下,俺们乡下人出门打工挣两钱也不容易,求求你啦,大哥!
铁警:广播?广播什么,不用啦!
民工:(带了哭腔)咋啦……
铁警:刚才都广播好几遍了,你耳朵放家了。
民工:听见是听见啦,可俺听不清里头呜啦哇啦地喊的是什么。
铁警:刚才啊,有位出差的电视台记者,在出站口拾了个钱包,交到我这里来了,为了寻找失主都广播好几遍了。
民工:哎呀,俺那亲爹呀!
铁警:你亲爹!在哪儿呢?啊!
民工:俺是说那个钱包,钱包就是俺掉的。
铁警:你掉的?那你说钱包是什么样子的?
民工:什么样子的都行啊,俺可不在乎那个。
铁警:唔——好,好,我说你丢的那个爹什么样子的?
民工:六十多岁儿,一般的个儿,白头发,白胡子茬儿。
铁警:那好找啦,凡是这站里站外六十多岁,白胡子茬,白头发,一般个儿的老头儿都是你爹喽,反正你也不在乎哪个。
民工:那,那可不行!……大哥,你损俺作么。
铁警:那你说钱包里都有多少钱吧?
民工:一共是一千二百五十块,对不?
铁警:嗯,还有别的东西吗?
民工:有俺的身份证儿。
铁警:身份证?
民工:哦,前几天让包工头给抢去啦。
铁警:还有什么?
民工:还有一张像片,俺的像片。
铁警:嗯?你的像片?
民工:哦,咋啦,不对呀?
铁警:还真不对,这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你呀?
民工:咋不像哩,去年开春照的,你就看俺那两眼,跟像片上的一样不一样。
铁警:不一样,怎么看怎么不一样,让谁看谁都说不一样。
民工:(急切地上前一步)你说咋不一样?
铁警:这像片上可是一条蹲在地上目视前方的小四眼儿狗哇,像你?
民工:啊——哦,对,你看小狗儿的旁边。
铁警:小狗的旁边是两条人腿呀!
民工:对,那就是俺,俺的两条腿。
铁警:你的腿?那你的身子,你的脸呢?我说,你们这是给狗照像还是给人照像啊?
民工:唉——咋说呢,俺村有个好照相的胡会计,他说这个狗是蹲着比站着高,也叫俺蹲下,跟狗一般齐喽,大哥,俺可是蹲着没有站着高,俺就站着照了,还是面带笑容的,等拿到城里头洗出来一看呐,娘啊!
铁警:怎么啦?
民工:像片上小四眼子狗是全身,俺就剩两条腿啦,还没穿裤子。胡会计说啦,这叫艺术,拿着这张像片参加什么比赛,名儿都起好了,叫什么庞物六条腿。
铁警:噢,还有别的什么东髀穑?br> 民工:哦,还有一张10块钱的假币。
铁警:假币?哪儿来的,嗯!
民工:是俺工地边上那个卖烟卷的大胖老娘们儿找钱找给俺的,俺总觉着亏得慌,也琢磨着等天黑了花出去,可是回回都像作贼似的,不敢掏出来。
铁警:嗯……还有什么吗?
民工:……没啦。
铁警:好好想想,真没了?
民工:……可不真没了。
铁警:是真没了?
民工:(小声地)再有俺也想不起来了。
铁警:你说什么呐?啊!
民工:唔,俺是说真的好好谢谢你!
铁警:甭谢我,啊!你小子还真的好好谢谢那位电视台的记者同志,可惜人家临走没留下个姓名(将钱包给了民工)你小子算是碰上好人喽。装好了,别再丢啦。
民工:我还丢?(民工接过了钱包看后一惊,旋即迅速揣进了怀里。
铁警:这个钱包也找着了,别在这儿傻站着了,还不赶快找你那个亲爹去!
民工:不用找啦,找也是白瞎!
铁警:嗯?怎么回事?
民工:是这么回事,俺爷俩儿在家就商量好了,真走迷糊了,谁也找不着谁了,你们车站南面儿不是有座关王庙么,就在庙后那杆大旗杆底下碰头,不见不散。
铁警:嗯,还挻有主意的,那你也得快去呀!你爹不是坐了一宿的夜车想吃包子了吗?
民工:是是,大哥俺走啦,(民工转身急下)。
铁警:(拿起桌子上的半导体喇叭)旅客同志们你们好!为了保证您和广大旅客们的出行安全。请您自觉地将随身携带的行李物品放在查危似上,接受安全检查。
同时,我代表全体铁路民警提醒您注意看管好自己的各类物品。
老汉:(踉踉跄跄,满头大汗地奔上)警察大哥,大哥,俺报案。
铁警:(惊而不乱地)报案?报什么案?
老汉:俺的钱包让人给摸去了。
铁警:你的钱包被盗?
老汉:哦,是——差不多。
铁警:什么叫差不多呀,差多啦!
老汉:反正俺的钱包找不着啦,就是在你们铁路上没的,俺有火车票,俺就找你们,你们就得管。
铁警:你老先别着急啊,这个事我肯定管,啊!我问你,这个钱包是什么时候发现没有了的?
老汉:俺不知道。
铁警:你把钱包放哪儿了?
老汉:俺们也记不清了,忘啦!
铁警:你,你这是——到底怎么没有了的?
老汉:不知道!
铁警:好嘛,一问三不知啊,不过,刚才倒是有人捡了个钱包,可是又叫人家领走了,人家说的也都对上茬上了。
老汉:什么?你,你把俺的钱包给了人家你咋这不负责呐!俺的那个娘啊!
铁警:你敢说那个钱包是你的?
老汉:——那,那还有谁的?
铁警:你那个钱包什么样子的吧!
老汉:黑红色牛皮的,外头一个大摁扣儿。
铁警:(一惊),你钱包里有多少钱?
老汉:一千二百五十块,都是一百块钱一张的。
铁警:还有什么东西吗?
老汉:还有一张像片,俺的像片。
铁警:你的像片?
老汉:是俺们家小四眼子狗的像片。
铁警:钱包里还有什么?
老汉:还有一张10块钱的假票子,跟他娘的真的一样,是你们城里人缺德,找钱找来的。
铁警:唔——
老汉:俺都整不明白,这改革开放脑子都活泛咧,你们城里人咋的兴这个,死人在地底下花鬼钱,活人在地上花假钱呐。
铁警:……这可真奇了怪啦……老大爷,事情已经发生啦,啊,你也别看着急上火的,你看我这儿有电话机,有对讲机,还有自己的手机,我马上通知下去,说什么也要把那个小子弄回来……
民工:(低着头慢慢地走上,将那个钱包递向了铁警)大哥,都是俺的错,俺不对了,俺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个钱包不是俺们掉的那个。
铁警: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民工:这个钱包里的钱数和东西都对,可是俺的那个钱包是破塑料皮的,这个是牛皮的,还怪新的,俺,俺认差啦——
铁警:噢——好,好样儿的也够意思,啊!(接过了钱包)这个钱包是这位老头儿的)你刚走他就来了。
老汉:(闻声扭头一看,惊叫)俺们的儿啊。
民工:爹!你咋跑这儿来啦,这儿也不是关王庙啊?
老汉:俺的钱包掉啦,上这儿找来咧。
民工:你的钱包?你什么时候有钱包啦?
老汉:唉……也都怪俺呐,早上这火车一到站,俺看外头那么多的人,心就慌啦,怕你把钱包给弄掉了,俺就从你衣袋里掏走了钱包。
民工:爹,你掏钱包咋不告诉俺一声啊。
老汉:俺寻思着你知道哩。
民工:俺说哩,从小长这么大,俺连根草棍都没掉过,你看这事儿闹的。
老汉:俺也是看那个钱包太破啦,就把俺年轻跟你娘结婚时买的牛皮钱包换上啦,这可倒好,儿子没掉,爹掉啦。
铁警:哎哎,我说,这个钱包到底是谁的,乱不乱呐!
老汉:大哥,钱包是俺的,刚才俺不是都说对了么。
民工:大哥,这个钱包是俺爷俩的,没差。
老汉,熊孩子,俺叫大哥,你咋也叫大哥!
铁警:这大过年的……啊,我们早上一接班就忙活,忙的脚后跟打屁股蛋儿了,你们可倒好——什么也别说啦啊,出门在外,挣俩钱不容易,以后千万可要注意啦!(把钱包递给老汉)
民工:爹!人家大哥叫你注意哩!
老汉:对对,注意注意!不过,警察同志俺还有个要求。
铁警:有什么要求,快说吧。
老汉:俺就是想要见见那个捡钱包的好人。
民工:人家早就走啦!
铁警:是啊,人家已经坐火车走了,临走作了交待,不用谢!
老汉:俺可不是要谢他。
铁警:那你是要干什么?
老汉:俺是想问问他啊,去年开春俺丢的小猪仔儿他捡到了没有。
铁警:啊!(学山东腔)俺的那个娘啊。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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