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话剧院著名表演艺术家薛中锐以话剧表演而著名。然而他在艺术园林里却栖身三枝:以话剧表演为主,又兼涉演播朗诵与电视剧表演。
早在六十年代,他就以电台演播小说而闻名远近。他先后演播《林海雪原》等二十余部长篇小说。其声情并茂的演播朗诵艺术不知牵住过多少人的耳朵,打动过多少人的心。
从八十年代开始,他又频频涉足电视剧。先后拍摄了十余部电视剧,创造了许多栩栩如生的角色。如《纪委书记》中,他塑造的城建主任牛百川的形象,被称为是“一个时期塑造反面人物的杰作”。此外,《山后那个秋》中扮演的权欲熏心、终于落马的县长孙维舟,《戚继光》中扮演的笃信道教、刚愎自用的嘉靖皇帝,《导游小姐》中扮演的温厚文雅的王教授,《狄公案》中扮演的狄仁杰等角色,都受到观众的好评。
但对薛中锐来说最让他酷爱的还是话剧舞台。他艺术成就最高的,影响力最大的,花费心血最多的,还是话剧表演艺术。
他从艺话剧舞台四十余年。创造角色约九十余个,涉及古今中外,有正面的,有反面的;有工人、农民、战士、知识分子、科学家、地方官员、皇帝、外国将军、国王等,这些角色组成他艺术历程中一串着实有力的脚印。
不鸣自重,静定如山
薛中锐在长年艺术实践中形成了自己的表演风格。但最适合表演的角色是那些或有分量,或有内涵,或有身份,或有权势的大人物。他不怕人物的分量重,他的体魄,他的素养,有承重负荷的足够力量。他不怕人物深沉,他的气度,他的情愫,有探底沉潜的功力。他更喜爱和适应于那些带着悲剧色彩的人物,厚重和浓烈,正是他情感表现的强项,若有大段的激情的抒怀,更适应他风卷云涌般的吐呐功夫。但是他在厚重中,又有俊逸之气。
他的主调主色是:大度、厚重、沉着。如果用形象作比的话,他的表演风格犹如一口铜铸的大钟,在舞台上不鸣自重,静定如山,给人阳刚之美。
在中国影视话剧界里,以阳刚美为主调表演风格的艺术家还有几位,如人们熟悉的李默然。他的表演也是以沉着厚重见长,但李默然却沉着得更实,厚重得更纯。而薛中锐在沉着厚重中多了几分俊逸。这种俊逸之气,在他饰演的《年代的一代》林育生这个青年学生形象中得到了明显的体现。即使这个给人潇洒之感的青年角色,也不是“奶油小生”之类,而是将人物的风华正茂与庄重揉为一体。后来他在《沉浮》、《命运》以及《黄河入海流》中的表演,则是将俊逸之气深潜下来,或暗伏于高华之中,如东方教授;或埋在沉静之内,如刘虔;或与沉着携伴,如归海大宇。薛中锐表演中的俊逸之气,根据不同人物,作不同处理。但他始终以沉着厚重的表演风格作底衬。
在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中以演曹操出名的鲍国安,也是以阳刚厚重风格为宗。他的表演,在沉着大度之外,又添了一个“雄”字,可以“气势沉雄”相称。薛中锐的表演,虽然凝重大度,却少“雄”气,即使他在《苏旦与皇帝》中饰演的有几分霸气的朱棣皇帝,这个易于施放雄气的人物形象,也不致力于雄阔、沉雄之类的表演风格。他演的朱棣,注重这一封建君主暴戾与豁达开明相溶的精神气度,在持重的虎威中透出一抹洒脱。
以大度厚重为美的表演风格,还有一位大家熟悉却又久违的老电影人于洋。他也是表演的阳刚派,他的表演特点是,把厚重的浓汁,散释在挥洒纵放之中。他的外在表现更自由,更随意,多于动态中见沉着,与之相比,薛中锐表演风格的厚重,在外在形态上更整合一些,多于缓静中显沉着之风。
电影人杨在葆,也属阳刚风范。《从奴隶到将军》中的将军,《原野》中的仇虎,即是代表作。薛中锐与之相比,杨在葆更显劲挺,更显凝炼,其势头,属于立式,薛中锐则属于横式,更坐实,更凝重。
孔子形象是他的颠峰之作
表演风格,是长年表演艺术的积淀与凝结。对薛中锐来说,体现他艺术成就和表演风格的代表性角色是《孔子》中饰演的孔子,《苏丹与皇帝》中的朱棣,《黄河入海流》中的归海大宇,其中尤以孔子为最。孔子形象是薛中锐表演艺术的颠峰之作,也是话剧舞台上的补白之作。话剧舞台史上,还不曾有这样血肉丰满的布衣孔子形象。
孔子是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历史上被称为“圣人”。如何在当今舞台上,摘去孔子头上神圣化的光环,还他布衣凡胎之形象,这在话剧表演史上是个前无依傍的难题。但薛中锐知难而进,他读《论语》、《史记》、《孔子演义》,去感触孔子的灵魂。
薛中锐以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恢宏大志与坚毅精神,作人物的精神主线;以孔子千秋育人之大业为理想,作人物的精神依托;以孔子终生持守“仁爱为本”,作人物的道义规范,从而表现孔子的人格和心志。“古朴悲壮”的风韵,成为塑造孔子形象的艺术法度。在具体表现上,呈现出多种色彩:孔子游说列国,他表现的诚挚谦恭,执着不移。杏坛讲学,他语缓情真,表现出孔子治学育才的耿诚。当孔子遇难狼狈逃走时,他几分自嘲,几分幽默,表现出孔子这位老人可亲不拘的一面。子贡被害一节,他的表演,悲愤至极,摧人泪下。孔子大段台词的仰天浩叹,他表演得苍凉悲愤,颇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意境。
薛中锐真实地再现了孔子这一世界文化名人的布衣形象。他的表演,既有古朴的品味,又给人以现代感;人物形象既望之严然,大度凝重,又近之亦温,自然亲切。孔子形象的表演,好评如潮,荣获中国话剧最高奖“金狮奖”。
他是一个文化型学者型的演员
薛中锐有较高的文化修养,他对角色创作有自觉地理论指导,如他的案头工作,既有对人物基调的把握,又制定出具体的角色表演总谱。由于心中有数,表演才于整体中又有了层次。
薛中锐在艺术实践的同时,致力于理论总结与探索,这些年,他不仅写了数十万字的读书笔记、人物自传,还写了有关朗诵艺术与表演艺术的两部书稿,此外他还在报刊上发表创作体会、评论、诗歌和书法等文章作品,虽然数量不多,但才思勃发,文笔流丽。
薛中锐的文化功夫是靠自学而成的。他没上过高等学府,小时候是在父亲开的一家旅店度过的。父亲本想让他子承父业,但他对旅店杂务不感兴趣。却常去济南北洋戏院看戏。母亲曾是京剧演员,一点遗传,几分薰陶,便使他热于演戏,1954年仅16岁的他,本想报考中央戏剧学院,因种种原因,错失良机。1958年山东省话剧团招生,他二次扣响戏剧的大门,自此开始了粉墨生涯。他自知文化底子薄,便如饥似渴地读中外文学名著,读艺术理论,长此以往,文化知识,在勤奋中积累;道德修养,在进取中升华。
话剧表演艺术家于是之有句深刻的精语:演员最后的较量,是文化的较量。薛中锐深谙此理,在薛中锐厚重深刻的表演下面,不正积淀着他丰厚的文化底蕴吗?
艺术激情是政治激情的转换
薛中锐的表演充满勃勃生机,充满激情。他的艺术激情,与他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密不可分。
他对艺术一向怀着高度的赤诚与献身精神,他曾说过“人生是短暂的,为了事业,我得抓紧时间干,说白了,就是凡是艺术上的事,能干的,我拼命去干”。其敬业精神可见一斑。
薛中锐是一个富有政治热情的演员。他关心社会,关心风化,常常表现得焦灼不安,充满浓厚的忧患意识。自他任山东省政协委员后,这种政治责任感更加强烈,更加自觉。他曾在《联合日报》发表“忧思与对策”的长篇大论,对当前社会上的不良文化现象予以了强烈的针贬。
薛中锐表演艺术中那股强劲的激情与张力,是他政治热情的转换,是他对人生对社会的一片挚爱,一片真诚。
岁月如梭,匆匆跋涉中,不知老之将至,但薛中锐的艺术脚步,依然匆匆。电视剧、朗诵会、主持节目、讲课、写书,他有干不完的事。正如薛中锐的诗作《秋实》中所说的:
脊背上
习惯了超重的负载
路途上
踏过崎岖泥泞
……
憧憬
又一度山明水秀
盼望
再拥抱一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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