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抬杠》

人物：笑话，一个有些神经质爱岔题的中年人。

管大臣，一个老的不知道岁数的老人。

时间：似乎是晚上

地点：好象是个剧院

第一场

〖透过昏暗的灯光，我们可以看出舞台上堆积了许多旧道具、烂布景、破服装什么的

杂物，当中有一桌二椅，看起来也应该是旧道具，房间的上面竟然还悬挂着几台电视

机，很可能是剧院搞三产，经营卡拉ｏｋ时遗留的物件。整个房间里随处可见的是各

种的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木偶，挂在空中或端坐于地板上，展现的好象是一间剧院的

仓库，又象是特意营造出的一种气氛……在观众入场的时候能看见几台电视机不断地

播放着各类新闻节目，节目的内容不同，因在同时播放，所以显得有些怪异荒诞……

主演笑话一直在台口的地方化妆穿衣他的衣着要显得艳俗一点，身上的装饰显得象一

个爆发户，可以戴粗大的金项链，金戒指之类的东西，腰里挂着手机、ｂｐ机、打火

机、商务通……可以看出他把能示自己财富的东西都带了出来，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化

妆一边不住地拨打手机电话，似乎与朋友谈论着演出完去赶一个堂会的事，不时他又

与认识的观众打着招呼，并亲自带领几个没票的朋友进来，安排着座位，总之他的感

觉是一个非常圆滑甚至带着点江湖气的人……

【幕启，电视中播放着不同的新闻'今几日的持续高温造成了动物园里的许多动物中

了暑，只有国宝大熊猫生活在有空调的房间里自得其乐……''据新华社，'新华纵

横'电视栏目报道：１９９９年２月９日，黑龙江省庆安县冷饮个体户王某在自己贩

卖的冰淇淋上发现了一块拖布头，王某向厂家索赔５０万元，２０００年５月１０日

哈尔滨市香坊区人民法院做出一审判决：王某犯敲诈勒索罪，判处有期徒刑３年缓刑

３年……'（新闻适时调整）新闻播报的声音此起彼浮，相互交织在一起造成错位的效

果……大屏幕上同时打出字幕'第一场，笑话'

〖灯光开始变化，音乐起，笑话猛地跑上了舞台，一幅热情洋溢地样子。

笑话 （热情地）各位来宾大家好，欢迎大家在工作之余、百忙之中能有如此雅兴来这里观看我们的演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台节目的主持人，我叫笑话！就是那有事没事

大家都爱说说，想笑不想笑最好都要笑笑的那个笑话！我今天在这里或者是一位主持人，或者是一位嘉宾，或者是戏里的一个角色。总之今天晚上我要在这里，要和另外一位老先生为您讲述一个现在和过去的故事。在我们这个故事开始之前，希望您能那您随身带的手机和ｂｐ机关上，其实我到无所谓，主要是我们那位老先生，脑筋太老，对一切现代化的东西都不能接受绕涫歉呖萍嫉耐ㄑ渡璞福《粤耍ǹ戳搜壑谌耍坪趵戳饲樾鳎┪业酶嫠叽蠹乙桓鍪拢艺馊擞幸幻【褪前硖猓还蠹冶鹱偶蔽也碜盘獠还芏嘣段叶蓟鼓懿砘刂魈饫矗惺焙蛭业牟硖獗戎魈饣怪匾ｍ蠹夷芙邮芪艺飧雒 ê鋈幌肫鹗裁矗勖茄怨檎ǎ裢淼慕谀亢芫剩赡芎湍忝且酝目垂慕谀慷疾灰谎ｒ蛭裁窗。恳蛭姨亟粽牛宜淙灰部梢运闶蔷镁吵〉睦现鞒秩肆耍傻骄绯±粗鞒纸谀炕故堑谝淮危乙坏秸獾胤骄途醯谜饫镉氡鸬囊棺芑岵灰谎悄切┑胤蕉继祝退滴仪傲教烊ス奶烀斡槔殖前伞ｋ悄抢锊皇抢锤鍪裁锤栊茄莩褪钦腋雒餍亲鲂悖易苁呛壑冢悄抢锞ｋ凳裁矗颐墙裉煊行仪氲搅酥靶牵竦霉鸺庇暗邸倩ń庇暗邸⒐壑谧钕舶餍墙钡哪衬衬忱吹毕殖〖伪觯壑诿且惶暗劾戳四墙幸桓鲂朔埽染频囊膊缓攘耍奶斓囊膊涣牧耍盖樗蛋囊苍菔备嬉欢温洹４蠹叶佳郯桶偷赝盼杼ㄉ希鹊乒饬亮耍衾制鹄矗壑诿嵌家丫蛔×耍僮判”揪鸵咸ü苡暗垡┟氖焙颉ｖ鞒秩送蝗桓嫠叽蠹遥暗鄣某ご锸幻椎目ǖ侠舜蠼纬当欢略诹寺飞希翟诒咐床涣肆恕ｈ缓笥炙涤暗劾床涣嗣还叵担颐腔骨氲搅说诙患伪觯栊牵杼承律牧炀宋铮鞔蚋枨酥苷剂炫判邪袷孜坏母杼秤衽次颐窍咨纤囊皇仔赂瑁壑诿且惶栊抢戳四墙幸桓鲂朔埽染频囊膊缓攘耍奶斓囊膊涣牧耍盖樗蛋囊苍菔备嬉欢温洹４蠹叶佳郯桶偷赝盼杼ㄉ希鹊乒饬亮耍衾制鹄矗壑诿嵌家丫蛔×耍裙壑诿嵌寂瓮鸥栊浅鱿值氖焙颍滞蝗惶匾藕兜馗嫠叽蠹遥杼秤衽纠词且蠹曳钕咨纤男伦鳎伤丫叩教ǹ诹送蝗皇运渤涣肆耍≌庑┒鞫嗝痪ⅲ坦壑谕娑ｕ庑┒际俏彝娑ｏ碌恼辛耍裉煳医裉炀桓烧庵质拢颐且灿貌蛔胖圃煺庑┼逋贰ｎ颐钦飧鼍绯∈歉鍪怯胫诓煌牡胤剑饫锸歉阆肪绲牡胤健６椅颐钦馓ㄍ砘嵊凶约旱亩捞氐牡胤剑撬翟谙衷谡庋桓瞿甏铮晌艺饷匆桓鲋鞒秩死创齑蠹医胍桓隼肫娴墓适拢适碌哪谌菔恰?br>〖说话间，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笑话立刻不说话盯着观众

笑话：这是谁啊？谁这这么不自觉啊？我……（话没说话猛然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响，连忙接

听）谁这么烦人啊？不知道我这儿忙着演话剧呢？（突然听到了什么，脸上立刻露出

了媚俗的笑容。）哎哟！李总，我……我没演话剧。我……我在路上呢，对！一会儿

就到，这是什么路？（四下看着）好象是南四环？不对，不对！是南三环！不对，不

对，是南二环！对！对！是南二环……确实是给堵在路上了，你听这儿汽车喇叭响成

了一片。（从兜里掏出了个小喇叭使劲地按着）八点半？（看了眼表）没问题，最多

晚五分钟！没问题，我耽误谁也不敢耽误咱天梦娱乐城的场子啊！没……没，瞧您说

的，我又不是三陪小姐，绝不可能在别的地方串台！给天梦那种高档的地方主持惯了，

别的俗地儿我根本就去！好，好，一会儿见！（挂上电话，不好意思地对观众）那……

什么，我这是急事，我忙啊，我真的特忙！我是四大忙之一啊，大家知道什么叫什么

叫四大忙吗？四大忙就是，大哥大、ｂｐ机、成了名的演员、降了价的的！我一人身

上占了三样，我能不忙吗，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刚才忘说了在这里，除了我可以打电话以外谁都不许打！为什么？不为什么，我是今天节目的主持人，我是演员，我是大腕儿，大腕儿懂吗？大腕儿的意思就是别人必须要遵守的游戏规则他可以不遵守，这不叫没规矩，这叫有个性！换句话说也就叫特权！其实啊，我也就跟你们这儿有点特权，换别的地方我还不一样规规矩矩的活着！我这职业说好听了是一演员，艺术家。说损点，不就是一逗乐的角儿嘛！但也别说，哪儿都离不开我这样的人，要是生活中没点儿笑话您说这日子得成什么样了？每个人都不容易，我也不容易！谁家没点烦心的事啊，你们就说我家里吧，我 家里的难事就特别多……（忽然看了眼表）哎哟！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言归正传！

〖笑话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舞台正中，掏出稿子看着，不熟练地读着，作出激情

的样子

笑话 这个时代充满了奇迹，我们在寻找奇迹的同时也在创造着奇迹！我们为了满足大家

猎奇的心理，我们特意从北京请来了请来了世界上活的最长的人，大臣老先生……

（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看了看，翻回一篇纸）噢！管大臣老先生！（嘀咕着）他生

于……（翻看着稿子）生于……（对观众）稿子上没写，我也不知道他是那年生的，

但只要他今晚上９点钟还能在世，（以演出结束时间为准）管老就是健在的活的最长

的人了，我们将进行现场采访予以公证，并由吉尼斯世界纪录组委会的工作人员向

管老先生当场颁发证书！到那个时候大熊猫就不算什么了，真正的国宝就是管老先

生了，大熊猫还剩了几只，但管老先生只有一个！为了能迎接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的到来，我们有请在座的观众朋友们一起来见证管老先生是如何挺过今夜的！（意识

失言，连忙改口）不对！是如何熬过去的！不对，是如何磨蹭过今晚的！不对，不

对！是如何……是如何打破世界纪录的！管老爷子是个神人，憋了一肚子的故事，

那些故事真有意思，三天三夜都听不完，可不过……（小声说）不过我得告诉大家，

管老先生，岁数实在是太大了，老的都有点糊涂了，他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清醒的

时候比正常人还正常，糊涂的时候比糊涂还糊涂，所以他老人家有犯糊涂岔题的时

候，请大家多多原谅！下面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管大臣老先生与大家见面！

〖组织观众鼓掌，音乐起，掌声持续了一阵，不见有人出来，笑话有些尴尬

笑话 （调动着观众的情绪）看来是掌声不够热烈，让我们再一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管老

先生出场！（指挥大家鼓掌）

〖掌声响后依然不见老人出现，音乐一直继续

笑话 （尴尬地）有可能是老先生的耳朵有点背，我亲自去请老先生出来，大家先看会儿

电视（用遥控器为观众选好屏道，跑向后台）

〖屏幕中出现各种不同的电视新闻与综艺节目及电视剧的画面，造成一种错位与嘈杂

的感觉…

第二场

〖灯光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着，渐渐地暗淡下来，一速顶光打在舞台的正中，众人都

在静静地等待着……大屏幕上打出字幕'第二场，说笑话'……一个老人慢慢地

走进光影中，坐在了椅子上。随着老人的出场，电视屏幕渐渐地关闭

管大臣 没下雪啊！我怎么觉得象是下雪了。（努力回忆着）噢！我刚才好象是睡着了，做

了一个梦，我一睡着就做梦，一做梦就梦见那漫天的大雪。鹅毛般大雪一片片地

飘落下来，仿佛把整个天空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的安祥的极乐世界……下雪好

啊，瑞雪兆丰年嘛！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笑）你们都是为了看我来的？我有

什么可看的，一个连自己岁数都记不住的老头子，他们都说我是世界上活的时间

最长的人，活的长有什么好，活的长受的罪还多呢！就说我吧，我打出生到现在

就没享过什么福，真的，我记得我出生的时候正赶上我娘难产，我费了半天劲使

劲地往外钻啊，爬啊，可就是出不来，脸的憋青了，嘴唇也紫了，白眼已经翻了，

浑身冰凉，全身僵硬……我知道我可能要死了！（糊涂起来）死？也好，也好，反

正还不知道活着是什么滋味，死就死了吧，剩得以后活高兴了不舍得死了！可就

这时候，突然我不知被什么人给脑袋朝下的拎了起来，冲着我的屁股上使劲地打

了几巴掌，疼的当时就哭了起来了，我这一哭，他们到乐了，还连声说着，行了

行了！这下活过来了，你们说这叫什么事，我刚出来没招谁也没惹谁，先挨了一

顿臭揍！我这人从刚出生的时候就受罪，注定一辈子享不了福。（望着观众）既然

来了，那你们就使劲看吧，千万得把我看到眼里，记到心里，说不定什么时候，

我就走了呢！

〖老人沉默地望着众人，在和观众进行着一种心灵上的交流，老人的眼中似乎带着一

种神奇的魔力，此时老人所有的感情都在眼睛里，他就这么凝视着众人，望着望着

头开始下垂，他竟然打起了盹。正此时大屏幕中突然出现笑话的形象

笑话 各位观众，下面我将对管老先生进行现场采访！管老先生，因为这是一个现场直

播节目，希望您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这不但是我个人的要求，也是全体观众的

愿望。咱们能开始了吗？

管大臣 （猛然惊醒）我怎么听这么别扭啊！行，你尽管问，我知道不知道的都告诉你！

笑话 管大臣老先生，我请问您第一个问题，您的名字单叫大臣是个奴才的意思，加上

姓一起叫管大臣，又成了主子－皇帝！您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有什么深层次

上的考虑？在哲学与人类学上有什么思索吗？您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名字？

管大臣 （有些糊涂地）我刚才梦见下雪了！

笑话 （不解地）梦见下雪和您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管大臣 （猛然清醒）我叫什么名字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笑话 （呆楞住）这老头够狠！请问您第二个问题，您的年龄到底是多少岁了？

管大臣 （糊涂起来）我要是能记得住我还到这里来干什么啊？

笑话 （有些不满地）老糊涂了！（看了看稿子）请问您最羡慕的人是谁？

管大臣 （又开始要糊涂了）皇上！

笑话 （不解地）皇上？（忽明白过来）对！对！您这岁数估计见过皇上。

管大臣 （忽然明白过来）皇上出殡必得是一百二十八杠！

笑话 皇上早就没了！您除了皇上还羡慕谁啊？

管大臣 大帅！

笑话 大帅？什么大帅？

管大臣 吴佩孚吴大帅！他出殡的时候用了八十杠！

笑话 嗨！您就不会羡慕点别的？

管大臣 我还羡慕我爷爷

笑话 哦！可算有个正常人了。？

管大臣 我爷爷用的是'一提拉'！

笑话 一提拉？！

管大臣 四个人抬的杠就叫'一提拉'！

笑话 嗨！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羡慕的？

管大臣 估计你死了以后连一提拉都没有。

笑话 （恍然大悟）噢！您年轻的时候当过杠夫吧？

管大臣 我当过杠头！

笑话 下一个问题，请问您现在最喜欢的是什么？

管大臣 呆着！

笑话 呆着？

管大臣 对！呆着！

笑话 （不解地）然后呢？

管大臣 还呆着！

笑话 （不满地）然后的然后呢？

管大臣 歇会儿接着呆着！

笑话 （差点没晕到）光呆着，不干点什么？

管大臣 要有事干还能呆着吗？不过干什么都不如呆着！

笑话 那……那您呆着的时候就不想点什么？

管大臣 想！

笑话 （急切地）您呆着的时候都思考些什么？

管大臣 我想……我想我待会儿去哪儿呆着去！

笑话 那您最不喜欢的是什么？

管大臣 呆着！

笑话 您最喜欢的是呆着，最不喜欢的也是呆着？

管大臣 对！呆着呆着我就不喜欢了，我就烦了，我就不高兴了，我就想我总不能在这儿

老这么呆着吧？

笑话 您……（叹了口气）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您是什么星座的？

管大臣 什么星座？

笑话 我是说天上的星星的那个星座！

管大臣 天上？没去过，也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该去了，其实我早就该去了，怎么多年了

，老活着怎么就是死不了呢？活的我都活伤了，人世间就这么点事，真的、假的、

美的、丑的、善的、恶的，该看见不该看见的我都看见过了，生活中的那么点滋

味，甜的、酸的、苦的、辣的该尝试的不该尝试的我也都知滋味了。还有那些好

听的，动人的，嘈杂的，刺耳的，我听着也都是一个音了。原来的那些愿意看的，

我看够了，以前那些喜欢尝的，现在也没什么滋味了。听的见的也一耳朵进一耳

朵出了，这和眼花耳聋没什么关系，就是腻了，人生在事就这么点事，谁说不清

谁啊？有时候我看着这人啊，忙忙碌碌的就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就特别想笑，

我琢磨着，你们瞎忙叨什么啊？现在紧着忙活，到你死的时候还不是什么都带不

走，与其现在这么忙活，不如找个地方静静的呆着！看着人们忙忙叨叨的在你眼

前晃来晃去，看着看着你就被他们给晃悠晕了，晕了你就想睡了，一睡着了不就

什么都不知道了！要不都说人睡着了就跟死了一样，我估计人死了也不过就是换

个地方接着睡，而且那里没人打扰，睡的踏实……所以说人死了的时候，都叫长

眠不醒呢！

〖老人在喃喃自语的时候，笑话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可以看出他睡的很畅快。

管大臣（看了看笑话，拿起遥控器欲关电视）你们瞧瞧这孩子已经睡着了！

〖电视黑屏，笑话的画外音。

笑话 （笑话惊醒）别，老爷子您别关电视啊，你要是把电视关上了不就没我什么事了？

管大臣 你不会出来和我说话，老让我这么抻着脖子和你说话，我累不累啊！

笑话 （笑）我要是出去了，就没您什么事了！咱们只能这样，不是你就是我！

〖老人打开电视，笑话出现。

笑话 谢谢您，那您老能帮我们回忆一下您的经历吗？就算是帮我一忙！

〖笑话边说边渐渐地从屏幕中隐去，光渐收，老人被笼罩在一片昏暗的灯光中

管大臣 行！但我说话的时候你别打岔！（把电视关上，努力回忆着）

第三场

大屏幕上打出字幕：'第三场，抬杠'

〖一束顶光打在舞台正中，老人坐在椅子上。

管大臣（努力回忆着）从哪儿说起呢？还是从抬杠说起吧，那玩意我熟，可从哪一杠说起

呢？对了，还是从它说起吧！（指着木偶）我这人记性一直不好，好多事转眼就忘，

为了能记住那些该记住的人和事，我就想了这么个主意，做这么个东西留个纪念。

你们看这里面有老的有小的有男的有女的，反正是什么人我都见过，什么人的杠

我都抬过。（拿出一木偶）第一次抬杠是跟他……

〖老人起身慢慢地走到左面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回忆，随着他的回忆与叙述，他的神

态举止开始变得年轻起来

管大臣 是哪年我记不得了，大概也就十五六七八九岁吧，那会儿我没事干天天跟家呆着，

什么事也不懂，但就两好，一好和人抬杠！二好蹭我爹酒喝！（笑了笑）抬杠不是

给人出殡的抬杠，是说话爱跟人抬杠。有一天，我爹又摆上了小菜喝上了小酒，

我一见立马上前蹭酒喝。我爹说我，你小子窝在家里吃闲饭到没什么，怎么现在

又开始蹭我酒了？老这么待着也不是个事。要不你出去见见世面找点事干吧。那

时我虽然个子大但还是个孩子，就问我爹。'爹，您说我什么都不会能找点什么事

干？'我爹帮我出了好多主意，都让我抬杠给抬回去了，我爹就说了，'你能啊！

你能抬杠啊，对啊！你去给人家抬杠得了！'我爹说的那是气话，我当真了，这抬

杠也能挣钱？我爹说当然能！当时我哪儿懂这些啊，以为抬杠就是动动嘴呢，我

就问我爹到哪儿能找到这么好的事由，我爹告诉我当然去杠房了！我爹还说，现

在这年头兵慌马乱的，死的人多，赚钱买卖就数棺材铺和杠房了！听完这些，我

立马出门找杠房去了……

〖老人边说边起身在舞台上悠闲地遛达着

管大臣 我爹说那会儿是乱世，我小我不懂事，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个乱，就光知道有八个

国家的洋人不知为了什么打进北京来了，洋鬼子一打进来吓的慈禧老佛爷带着皇

上跑了，跑什么啊？要我说这帮洋人是饱了撑的没事干了，饿他们三天看他们还

折腾不折腾了，再说了咱们这儿这么大地方让他们折腾去吧，折腾够了不就回家

了吗？谁折腾够了不回家？洋人来了咱不怕啊，咱有义和团的天兵天将啊，

老佛爷和皇上虽然跑了，可天没跑地没动，这日子还得过，平时该怎么过现在还

怎么过。你看这集市上照样热闹，生意照样红火……

管大臣 （边说边表演着）我一路打听着就来到了地安门外，拐弯抹角的就找到了一处大

杠房。那杠房大、气派，在我眼里就跟衙门似的！我一进去，里面迎出来一个老

头打量了我一番，问我有什么事？我张嘴就问，听说你们这儿是专门抬杠的地方？

我来找人抬杠。老头一笑对我说，您要是买包子我们这儿没有，能抬杠的满屋都

是！您要几杠？我一听就楞了，怎么抬杠还要问抬几杠的？后来一琢磨人家这是

杠房啊，当然是有规矩，我就说我第一次来，先少抬点吧，来一杠吧！老头一听

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半天，忿忿地对我说，我们这儿不伺候

你这样的主顾，你另找地方吧！我也有点纳闷，我就说您这儿不是杠房吗？我爹

嫌我在家吃闲饭而且说话太爱抬杠就让我到杠房来找碗饭吃……话没说完老头乐

得前仰后合的，拍打着我说，傻小子你真是个棒槌！不过看你倒是有把子力气，

行！留下来吧，只要肯出力气，饿不着你！我说你吃大蒜了怎么这么大口气？你

谁啊？老头笑了笑说我是这里的老杠头，以后你得管我叫师傅！我说咱俩还没抬

过杠，只不定谁是谁师傅呢？老头一听又乐了，他说小子那我就陪你抬抬杠。我

说今儿非比个高低不成……话没说完，老杠头就说了，什么叫今儿啊，正音应该

念今！当今万岁，今生今世有念当今儿万岁，今儿生今儿世的吗？我一听忙咱俩

换个杠抬……老杠头又说什么叫俩啊？一是一，两是两。你要到钱铺去换钱，'掌

柜的，您换我两吊钱'有说俩吊钱的吗？我说得了得了，咱们不说这个……老杠

头说，得了你不吃去？我说你瞧嘿！他说你瞧谁练去啊？我说你听啊……他说你

听谁唱去啊？我说算了算了，他说蒜辣你吃韭菜去啊！我知道遇到高手了，忙说

我错了！他又说，锉啊？到铁铺买去！我急的双膝一沉跪下磕头，高喊着，师傅，

师傅！我不是个东西，我不懂事，您就饶了我吧！老杠头一乐，扶起我说，你不

是个东西我倒是早瞧出来了，你要是个东西我就把你卖杂货铺了！

〖管大臣坐到椅子上悠闲地烫着小酒，自斟自饮。

管大臣 从此后我就正式迈进了杠房的门槛，为了记住这一天，为了记住把我领进杠房门

的那老头。（指着木偶）我就做了这个小人。天天供着这位杠头！（给木偶献上一

杯酒）师傅您先请！（酒倒在地上）

〖管大臣慢慢地起身踱到舞台左面开始讲述，伴随着他的讲述灯光逐渐转暗

管大臣 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原来这里面的门道深了，学问大了，咱先说说我们的

行话。指挥抬杠的杠夫头叫打响尺的，响尺是二尺来长、一寸来宽厚的硬木做成

的尺子，再有一根比长硬木短点的圆硬木棍，把这两根用绳拴一起，用短的打长

的来指挥调度，抬杠时所有的杠夫都要靠打击响尺的发出的声音来行动。再说杠，

两人抬的叫'穿心杠' 三个人抬的叫'牛头杠'。四个人抬的是'一提拉'这些

个杠都是抬穷人家的薄皮棺材的，没什么规矩也不讲究，只要能把棺材运到墓地

就行了。可给那些有钱有势的、皇亲国戚、遗老遗少们抬杠可就规矩也多，礼仪

也多，需得加倍小心。比如说杠必须拴成四框形杠架，四角有数目相等，排列对

称的小杠和杠夫。必须把灵柩放在杠的上面，不能像运货物那样，坠在杠下面。

不能让灵柩暴露在露天，灵柩上必须有彩饰遮盖，这叫罩！更讲究的要把杠刷上

油漆彩饰，把杠绳用布包上。最重要的就是从灵堂到墓地必须一抬到底，只许杠

夫换班，不许中途将杠落地……（管大臣停了停，对观众）我是从穿心杠、牛头

杠、一提拉一杠一杠地抬啊，一杠一杠地往上熬啊！不容易，真不容易啊！学艺

的那段日子我是天天盼着有人死啊。那年头乱，死的人多，抬的杠也多我的进步

就越快，真应了那句话一将成名万骨枯啊！没用多久我就熬出头来了……

〖随着灯光的变化，管大臣慢慢地坐下喝上了茶，敲打着手中的响尺缓缓地说道

管大臣 打洋人的义和团成了乱匪了、老佛爷带着皇上回来了、日本人占领大连了、翁同

龢去世了、我也抬上了六十人的大杠，正式出师了！

〖老人打量着木偶们，眼中似有无限柔情，他拿起了另一个木偶，仔细地看着，渐渐

地脸上露出了笑容。极其小心地把木偶摆放在桌子上，对它拱了拱手

管大臣 他是我出师以后送走的第一个人。（笑）李公公！李公公是个宫内什么的总管，是

个太监！他可是个不一般的太监，他是当红的太监总管，老佛爷的心腹。他和当

朝的一品大员称兄道弟，与王爷，贝勒也是过命的朋友。他的葬礼也成了我的出

师仪式，值！太值了！这李公公死的真是时候，就好象是特意为我死的一样。我

记得那棺材是是金丝楠木的大葫芦材，大盖的头上画福、禄、寿三星；两帮头上

左画金童持鞭，右画玉女提炉；底下画着麒麟送子，棺材头上画着一圆寿字，围

绕着五只蝙蝠，所谓五福捧寿，棺的两帮画着八仙庆寿，棺尾画莲花荷叶，所谓

脚趾莲花。棺材上了七七四十九道的褪光漆。棺罩是大红缎子，上绣金丝寸蟒；

杠绳是紫色的杠也紫色的！这紫色是老佛爷特批的，老佛爷说，小李子他把我伺

候的很舒服嘛，赏他个六十四杠吧！来吊唁李公公的都是皇亲国戚当朝大员，那

派头气势大了去了，当然这些都是给活人看的，尤其是给老佛爷看的。那天热闹，

真热闹。有人跺着脚的哭，有人捶着胸的叫，有人偷偷地笑，还有人使劲地咳嗽

吐痰擤鼻涕，这边有两正在琢磨悼词，那边的几位已经哭背过过去了，这边的还

在写着挽联。前面有人已经喝醉了，后面有几位是为谁摔孝盆争论，那边来了男

男女女聚了一堆人争着说自己是自己李公公的私生子要认亲爹。人多啊，太多了，

里里外外都是人！我哪儿见过这世面啊，瞧什么都新鲜，就一个劲地东张西望地

一个劲地过眼瘾，我想着回家以后好跟我爹有的吹啊，我长本事了！见大世面了，

好骗我爹小酒喝啊！这场面绝不是一般人能看见的。我正看的来劲呢，走过来一

人用扇子照我脑袋就狠敲了一下，怒喝道：'胡看什么呢你！'我当时就给打愣了。

我也不知道这位是谁，我年轻气盛啊，瞪着眼睛问他，'你打我干嘛？''打你是

让你长长记性，没见过是怎么的，乱瞅什么啊?quot;嘿，他这么一说我爱抬杠的毛

病又犯了，'我们家发引人赁不起这么多杠，用穿心杠！没见过这么大场面。'我

堵了他一句。没想到这位一听就恼了，他喊着：'来人啊，给他去去火！'刹时间

拥上了五六个人按住我就是一顿大嘴巴！打的我是眼冒金星，两耳轰鸣，我师傅，

就是老杠头连忙跑过来，一脚把我踹跪下自己也跪下，'王爷，王爷！您绕了这孩

子吧，他小不懂事，您自当他是个屁把他放了吧！'这我才知道这位个王爷。王爷

一看我师傅到乐了，'呦，老杠头，他是你徒弟啊？'师傅连忙磕头，'什么师傅徒

弟的，都是在您脚底下混饭吃的！您大人大量，甭跟一个吃屎的孩子一般见识，您

抬抬手我们就过去，前年老王爷是我给发引的，再说今儿是李公公……'师傅止住

话语望着王爷，王爷奇怪的望着师傅，'怎么了，说啊！下面呢？李公公下面是什

么啊？'师傅看了眼四周小声说，'下面没了！'王爷越发地不解了，'什么下面没

了，下面怎么就没了？'师傅小声说：'李公公，他下面当然没了！'师傅一说完王

爷笑的是前仰后和，'你个老杠头，什么时候这嘴都不吃亏！'师傅连忙磕头，'谢

王爷……'王爷摇摇头说，'先别谢，我虽然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不过事可不能这

么完……'他回头冲手下喊道：'来啊，给我倒酒，我要祭奠一下李公公。'手下

人给王爷倒了满满一海碗酒，王爷端着酒在李公公灵柩前念念有词地嘟囔一会儿

把就碗放在了棺材的正当中，转头对我们说：'看见了没有，这是我祭奠李公公的

酒，我要你们把棺材稳稳当当地给请到外面去，但这酒是一滴也不许洒！如果差

事办的好，爷有重赏！要是办砸了，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的杠房！'说完他扭头走了。

看着那碗浮边浮沿的酒，我傻了似的望着师傅，师傅也跟傻了似的望着我，我俩

就这么望着，望着……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我师傅抽了我一个大嘴巴！打

的我口鼻冒血，师傅就扔下一句话'你就毁了我吧你！'说完扭头走了……

〖管大臣慢慢地在舞台上来回踱着步，显得有些烦躁，坐到了右面的椅子上恢复了老

年人的状态

管大臣 后来……后来那杠还是得抬，师傅把我们叫到一起说，这趟差事如果办好了，王

爷的打赏我是一分也不要全归你们，如果差事办砸了，咱们就散伙，以后谁都别

再吃这碗饭了！说完就开始布置位置了。师兄弟们都布置好了，可就没我事，我

腆着脸问：'师傅，我抬哪儿？'我师傅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还有脸问，你背套

吧！'背套就是棺材抬起来的时候，有人趴到杠底下，用肩背将棺材生驮到杠上，

这是最苦的一个差事！开始了，开始抬杠了，随着师傅的响尺声，师兄弟们把海

底绳穿过棺材绑牢，抓紧，缓缓将灵柩抬起，我一咬牙，一哈腰，钻进了棺材地

下，就在钻进去的一刹那，我看见师傅趁人不备，噌的一下，蹿到棺材前，端起

酒，一仰脖儿下去多半碗。然后师傅瞪着血红的眼睛，打起了响尺，大喊着：'爷

们们，起杠了！'我的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我知道祭奠死人的酒活人不能喝，活

人喝了要折寿！

〖管大臣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

管大臣 就这么着顺利的发引了李公公，我们的杠房红了，火了，师傅也老了。以后的日

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下去了，好多地方都闹革命党了、秋瑾就义了、光绪皇帝病

逝了、慈禧太后驾崩了、我也抬上皇杠了……

〖老人摆弄着木偶，挑出一个看了看，随手放在一边

管大臣 这是慈禧老佛爷，老佛爷的杠是我给抬的，那时候我已经是杠房的大师兄了，那

年冬天特别的冷，冷的邪乎！师傅从宫里领完了差事回来，从后院搬出了一坛老

酒，满脸通红，浑身哆嗦着跟我们说：'小子们，你们的福气来了，我这一辈子没

赶上的好事让你们赶上了，你们能抬上皇杠，而且是一百二十八杠的皇杠，你们

福气大了去了，你们想啊，皇上不是天天死，就算天天死皇上也不见得能轮上咱

们天天抬啊！我盼啊盼啊，终于盼到这一天了，死的虽然不是皇上但这是老佛爷

啊，老佛爷比皇上大啊。要是真能每天死两皇上老佛爷什么的，咱们可就成大气

候了，小子们，光宗耀祖的时候到了，这趟差事办完了我也就金盆洗手，'几双大

手把酒碗举过了头，碰在了一起。师傅和我们一起流着泪的把酒干了！随着'铛'

的一声响，我们把酒碗都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师傅的胸脯子一起一伏地

告诉我们，发引老佛爷，只许成功，不许出一丁点差错！师傅头十天就让我们焚

香沐浴、剃头梳辫子、忌五戒、不沾烟酒、夫妻不许同房，反正是能想到的礼仪

式我们是都用上了，然后我们提前三天就把要走的路线勘察了好几遍，师傅那几

天兴奋的眼珠子都是红的，他老人家白天跟吃了春药一样上蹿下跳的忙活，晚上

就抱着那根镇宅的独龙杠，一遍遍地上着清漆，那杠亮的都能照出人影来了。等

啊，盼啊，终于等了个了贝勒爷，就是上次难为我们的王爷的儿子，他告诉我们，

我们杠房出一个人去就行了，这差事转给别家杠房操办了，说完扭头就走，师傅

一听就傻了眼了，紧跑几步，一把抱住了贝勒爷的腿，跪在地上央求着，'爷！这

话是怎么说的，不是说好了给我们吗？怎么又转手了，爷，千万别啊，您就还让

我们操办吧！我们准备了好多子了，连独龙杠我都请出来了，爷，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师兄弟们陪着师傅哭成了一片，我想哭，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哭不出

来。贝勒爷对我师傅说：'甭那么多说道，该给你的就给你，不该给你的你求谁也

要不着！'说完顺手一指，指我说，'得了，给你们个面子，就让这小子去吧！' 说

完走了，师傅跟傻了似的望着贝勒爷的背影，呆呆地跪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嘟囔

着，'这是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后来我才知道，是另一家杠房的杠头给王

府的管家塞了钱，这差事就归他们了。师兄弟们打算扶着师傅起来，师傅招手把

我叫到他身边，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我……我不如你啊！我没抬上皇杠！'师傅

一只手紧紧攥住我，一只颤颤微微地指着天，大喊着?quot;我不服啊！'说完一口血

就喷了出来，师傅死了！

〖管大臣起身恭恭敬敬地鞠躬，给师傅的木偶上了一柱香

管大臣 老佛爷的杠我去抬了，在最后一排，人太多什么也没看见，时候太久了什么也都

没记住，我就记得我哭了，哭的是我师傅！还能记得的就是溥仪登基了、袁世凯

被罢免了、宣统退位了，大清朝玩儿完了！我也成杠头了！

〖老人悠闲地品着茶，玩弄着手中的木偶

管大臣 那时候乱，真乱！天天换总统换总理换国旗，反正是能换的都换了个遍。天天打

仗，天天讨伐，天天有暗杀，天天死人，我呢也就天天抬杠。我那会可是过足了

抬杠的瘾，我打着响尺指挥着杠夫们抬那

三

十

二、

四

十

八、六十四杠的大杠走在

街面上，嘿！那叫一威风气派，路人们皆以羡慕的目光望着我，那时候能让我给

抬杠的都是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够三十二杠以上的来找我保准让我给骂出去，

我是谁啊！我是京城有名的大杠头，我是谁啊？我是京城有名的响尺王啊！能让

我发引的人是他们的福气，那时候天天黄包车拉着我去给人出殡，我忙的就象四

处赶场赴堂会的名角儿一样。那会儿我是谁也不怕，什么皇帝、总统、督军、巡

抚、总管……没一个在我眼里的，不都是人吗？是人都有一死，死了就得让我发

引，有什么啊，躺在灵柩里埋到土里，都一样，没人在乎你也没人知道你是谁了！

其实这死没什么可怕的，世道这么说乱不定那天你就没了呢，没了就没了，没了

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死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看见死的都

是活着的人，都是活人吓唬活人，死后的世界是没人知道，没人知道啊！所以说

活着的时候你就别老想死了以后的事，当你真死了，有的是时间让你琢磨！

〖老人起身慢慢地在台上遛达着

管大臣 后来世道也更乱了，买卖就更多了，国民党成立了、袁世凯死了，张勋复辟了，

溥仪又登基了、孙中山逝世了！我也当上掌柜了……

〖管大臣起身冲着舞台正中深深鞠了一躬，上了一柱香

管大臣 孙先生的灵柩也是我发引的，我记得那天大雪纷飞，从协和医院起杠，先用二十

四人的小请把先生的灵柩从医院里抬出，在门口换上三十二人的杠，一路走到东

单附近换上六十四人的大杠向中央公园走去，那天雪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只能

感觉到一片片碗口大的雪花打在人脸上身上，那雪好象是老天爷在为孙先生吊唁

的冥钞，一片片一片片地从天空中撒下，无琼无尽，慢慢地慢慢地把整个大地铺

满了，渐渐堆积起来，脚踏上去发出'吱吱'的声音，好象是地下的生灵在哀悼

着，雪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街道两旁到处是花圈、挽联，人们簇拥着观望

着灵柩慢慢地到来，灵柩的最前面是三百多名警卫人员在开道，接着是庞大的军

乐队奏着哀乐，之后是几万名各界代表，紧接着是全副武装的护卫队，随后是外

国驻华代表、随员和旅华人，在灵柩的后面是紧跟着的是亲属百余人，最后面又

是一队卫兵。空中缓缓飞行着三驾飞机，空撒着遗像。每五分钟放礼炮一响！雪

更大了，雪把整个世界和每个人都染成了银白色，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所有的一

切都显得是那么纯洁，那么神圣，带着伤感，透着的悲凉，也造就了从来没有过

的凝重！每片雪似乎都在诉说着什么，似乎都在呼喊着死者的名字，在苦苦的挽

留他，又象在祝福着死者终于抛弃了人世间所有的烦恼与哀愁，进入了一个安祥

的洁白的极乐世界！那天我的响尺打的格外卖力，我手下的杠夫们动作也格外的

整齐队伍缓缓地前进着，那个外号'一撮毛'的职业撒纸钱的今天也奋外的卖力，

他身背大串纸钱，眼望空中，观察着风向，右手用力一扬，纸铅刹时蹿上了空中，

借着风力在几丈高的天空中扩散成一个大圆伞盖，逐渐扩大，翩翩飞舞。不等下

落，紧接着又是两把升空……队伍到了平则门前面，'一撮毛'来了精神，只见他

走到门脸前，纵身一跃，总有一米多高，猛地扬出一把纸钱，不待身体下落，又

一连串撒了五把。只见这五把纸钱直入云霄，随风四下扩散，满天皆白。如无数

白色蝴蝶纷纷扬扬飞舞空中……

〖伴随着老人的诉说光渐收，直至全无，老人的声音依然在舞台上

管大臣 大杠出了城，绕过翁圈儿，过了箭楼，直至吊桥，那还白色的纸钱在空中飞舞，

纸钱与大雪融为一体。纷纷扬扬的闪烁出耀眼的光芒，让人有种目眩神迷的感

觉……（深情神往的样子）

〖若有若无的音乐始终伴随着老人的表演，灯光营造的也非常有气氛，老人呆呆地望

着上空仿佛真有大雪落下，他竟想伸手去接那并不存在的雪花，一次一次地尝试着

管大臣 这雪一样的纸，纸一样的雪，引得路人侧目，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望着，时间

在雪花纷飞的一刹那完全静止了，静啊，真静啊，静的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舞台上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第四场

〖屏幕上出现了各种新闻：娱乐、财经、体育、政治等等内容不同的报导……

大屏幕上打出字幕：'第四场，说笑话' 伴随着快节奏的音乐，主持人笑话蹿了出来

笑话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管老先生可算下去歇会儿了，我可算又能见到诸位观众了，

你们可不知道我在后台呆着有多闷，我老看表，那边老来电话催我！我也老想出来

和大家聊天，可不行啊，管老爷子还在台上唠叨呢，我不能搅人家场子啊，这也太

没艺德了！听着管老先生唠叨，我不禁想起了我爸爸，他俩太像了！（笑）我到不是

攀世纪老人的高枝，我是真想我爸爸啊。他老人家是个相声演员，说了一辈子相声，

新中国建立了，老头也就从天桥的地摊一直说到了人民剧场。那会儿老头爱说，好

说，天天说，每时每刻都在说！为什么？高兴啊，当家作主人了能不高兴嘛！老爷

子要把自己的快乐传达给每个人，说啊，说啊，说到了抗美援朝的战场上慰问志愿

军，说到了三反五反的的现场，批判贪官污吏，说到了公私合营的会场上庆祝……

反正那会儿我爸是能说，太能说了，大家都说他是是'笑的使者''笑倒天'把天都

能笑倒了，我爸爸多伟大啊！大家都尊称他?quot;笑老'你们别笑，这老字放前面放

后面差挺大行市呢！我佩服他老人家啊，一直偷偷地学习他。他说相声，我学说相

声，他说笑话，我学说笑话，到后来朋友们见着我就问'你怎么又用你爸的笑话啊？

你自己的呢？'我忙说：'都让我老爸说完了！'后来我爸帮我创新了几段笑话，我

就到处去说，这一说，我就说出了名。自从说那几段新笑话，您别说还真对的起咱

这张脸！我说笑话，我爸也说，他老人家一直说到了前几天，本来还好好的呢，头

天还和我们有说有笑的，他还说在自己临死之前一定要把自己宝贵的艺术经验整理

出来，留给后人们一份宝贵的艺术资料，要不就来不及了，他还说特别想吃上一口

正综的麻豆腐。多好啊，多宏伟的志向啊，可不料第二天一早我爸爸是腰酸背疼腿

抽筋，先开始以为是感冒了，可到后来我爸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身子也不能

动了，大夫说是中风了。我们看着我爸爸那叫一个急啊，靠说活了一辈子的人，怎

么临了临了不能说话了呢？我爸也急啊，他挣扎着探起身子，嘴唇一个劲地蠕动着，

似乎是要说什么，我就问：'爸，爸，您要说什么？赶紧说啊！'我爸瞪着我，使劲

地挣扎着，我那叫一个心疼，我含着眼泪说?quot;爸，实在不行您就别说了，您都说了

一辈子了！'我爸脸憋的通红，颤颤微微地终于憋出一个字：'吃！'（叹了口气）所

以说，该说的时候你就尽量地说，千万别等到你什么都不能说了的时候，才发现自

己没说够，还有话没说完，那时候你可就真是有口难言了！（冲后台）管老先生，您

有话要说吗？（见没反应，对观众）那我就先说说！

〖灯光开始变得暗淡，笑话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

笑话 现在这时代变化真快，简直有点瞬息万变的感觉，昨天，我带着我儿子去买电脑，

这是他挣的奖品，为什么说是奖品呢，因为他这学期没逃过一次课，我说这叫什么

事，学生不逃课就象工人不能旷工，商店不能买假货一样是天经地意的事，凭什么

你没逃课我就得给你奖励啊？我儿子说了，那凭什么商店不卖假货还能得个什么百

日销售无假货的奖？他这一抬杠我到没词了，买就买呗！买电脑时我就感觉到这时

代变化快啊，快的我们看中一台最高匹配的电脑，刚开完票，还没交款呢，人家就

问我这电脑用不用升级？我说这不是最高匹配的吗？人家说了，开票前是，开完票

已经不是了。要买就买最好的，我立刻加钱给新电脑升了级，搬着往外走，人家追

上来又问您这电脑需要换代吗？我说这不是刚升完级吗？人家说了，你从柜台走到

大门口的时间，这台电脑已经落伍了！您说这叫什么事，刚买的新电脑，店门还没

出去就该扔了！（苦笑着）这都是为了孩子啊，孩子是未来啊，我儿子好啊，我儿子

是世界上最好的儿子，他管我叫爸爸！是啊，除了他谁还管我叫爸爸？当了一辈子

别人的儿子，现在我终于能当爹了！好啊！太好了！我儿子好啊，从小就志向远大，

那天我随口说，我真希望自己是百万富翁啊！我儿子张口就说他希望自己是百万富

翁的儿子！我说为什么你不当百万富翁偏要去当人家儿子？我儿子说了，当百万富

翁得在商场上对付许多男人，当百万富翁儿子只用在情场上对付许多女人就行了！

人才啊！人才！你说我儿子是怎么想的，人家怎么就能想到当儿子的好处和乐趣，

丰富着自己当儿子的经验。我怎么就老想着当爹呢？我爹怎么不是百万富翁呢？我

爹……是个说相声的，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唉！

〖望着观众露出了笑容，拿起遥控器，边打开电视边说

笑话 算了不说这些了，看会儿电视吧，看电视好啊，看电视陶冶情操，看电视增长知识！

前几天，我演出回来晚了特别累，我想看会儿电视，然后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可

我越看月生气，你说这电视演的都是什么啊？

一、

二、

三、四台是一个从来不用治

理国家大事的也不知道是哪朝的皇帝，带着一帮手下游山玩水，打架泡妞外带破两

案子！你说这是什么啊？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就毁在他们手里了！

五、六，七八台播

的是一群笨的看第一眼就知道最后一定会被一网打尽的贼，用那些打有狗那年就有

的傻招在和公安人员玩脑子，据说还是高智商犯罪。我就奇怪这编剧是怀疑我们公

安人员的智慧还是不相信观众有比他高的智商？跟这儿唬咙谁呢？算了还是看体育

吧，我喜欢体育，尤其是足球，我喜欢罗纳尔多的轻灵，费戈的不羁，巴蒂斯图塔

的狂放，贝克汉姆的潇洒……说什么，中国足球？中国有足球吗？有那也是女足！

说实话我原来还是看看甲ａ的，虽说技术臭水平低吧，但臭就臭，低就低点吧，寥

胜于无嘛！可自从我知道了那帮所谓的球星挣多少钱以后我就再也不看足球了，我

不愿意看着一帮腰缠万贯的富翁流着汗满场跑着逗大家玩儿！再说了足球绝对是二

十二个需要休息的人在运动场上拼命的奔跑，而几万名需要锻炼的人在坐在看台上

呐喊。算了不看电视了，我可以上网啊，上网好啊，手指轻轻一点，世界尽收眼底，

网络信息量多大啊！上网一看，信息量大的我立刻没胃口了，网页半天打不开不说，

好不容易打开一看，报导的大多是和我们生活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大白菜的三百种

吃法、明星没病能不能给药品拍广告、三陪小姐当了局长、县委书记买凶杀人、啤

酒瓶子又爆炸了、十四岁少女充当内衣模特……十四岁少女当内衣模特？我个人认

为内衣她暂时还不需要，她需要的是童装，这可真是成名越早越好，模特越小越好！

（叹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这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社会吗？我们的生活怎么

变成这样了？算了听听广播吧，广播里面经常有相声，相声多好听啊，打开广播，

正赶上一个女的用一种特温柔又特随意的声音说道：'快来买吧，这房特别好而且特

便宜，才八千八百八一平米，特别适合工薪阶层，来晚了可就没了……'一听这吓

的我就换台，又听见里面一老爷们说道：'……这里的总统套房才六千六百块钱一晚

上，您只要花费这么一点钱，就能享受到这次工薪族周末渡假活动……'我蹿上去

就把广播关了，身上的冷汗嗖嗖地往外冒，天啊！怎么没有天理了，你们听听他们

是用什么口气说话的，才八千八百八一平米，才六千六百块钱！这还是劳动人民的

口气吗？钱还算钱吗？这些才怎么这么有钱啊？凭什么才有钱，我没钱，凭什么才

住总统套房，我家老少三代睡小厨房？凭什么才能下馆子吃空运的澳洲大龙虾，而

我去只能吃农贸市场里的天津的皮皮虾？这些才凭什么代表工薪阶层，你们这是骂谁呢？

〖笑话气愤地在舞台上来回踱着步，终于他重重地坐到了椅子上

笑话 算了，算了！跟他们生气不值当的，我看会儿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

玉！（看书，片刻露出笑容）你们看这段有意思。（大声念道）据权威说，已婚男女

有百分之九十并不快乐！（赞叹道）太对了，这权威不愧为权威，他怎么就能把这谁

也说不清楚的婚姻说的这么清楚呢？我和我媳妇就并不快乐，为什么？为的事多了

，反正我俩是不能见着对方，一见到对方，原本挺快乐的心情立刻就沉重起来了。

上次我碰到一个研究婚姻的权威，我就问他，您说这婚姻是靠什么维持的？是感情

吗？权威说，当然不是！那到底靠什么？我问他，权威想了想说：'重要的是得有一

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我说：'废话……'权威立刻说：'对！还得有一堆废话！'（望

着观众苦笑着）算了，不说这个了，说这个没劲，咱接着看书。（念书）权威又说未

婚的男女有百分之九十不快乐！太对了，这权威真权威，未婚的人当然不快乐了，

因为他们在恋爱啊，恋爱是快乐的，可老恋爱不结婚就不快乐了，事就多了……算

了，算了，不说了，接着看看权威怎么说。（念书）权威还说有百分之九十的离婚男

女不快乐，有百分之九十的搞婚外恋的男女不快乐！权威还说，有百分之九十的权威

也不快乐！（笑话愣了愣，喃喃地）我就不明白了，那这世界上还有快乐的人吗？

〖笑话傻了似的望着观众，默默地把书放下，关上电视，向后台走了过去。

第五场

〖电视屏幕上打出字幕：'第五场，我爱抬杠'光渐渐地亮了起来，管大臣不知什么时

候已经坐到了台上呆呆地望着舞台上空仿佛期盼着能有雪花落下，他竟想伸手去接

那并不存在的雪花，一次一次地尝试着。灯光渐起

管大臣 打孙先生走了以后好久没下过那么大的雪了，仗是越大越大，可死人是越来越多，

后来日本人来了，卢沟桥事变了、北平沦陷了、我的杠房也关张了！

〖老人呆呆地望着空中，又伸手迎接着什么，一次次地尝试着

管大臣 血啊！全是血啊，到处是被鬼子杀死的中国人，他们一个个黄沙蒙面，尸骨不全，

我没法为他们抬杠，我发送的人都是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我没抬过这样的人，

我害怕了，我这个和死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我怕死人了！可是越怕就越躲不

过去。

〖老人倒上一杯酒，慢慢地喝着，拿起了个木偶，端详着，渐渐情绪低落下来。

管大臣：记得有一天下午，天热，热得让人起急冒火的心里不踏实。我和我儿子在树荫下

乘凉聊天，突然从远处来了一个鬼子兵带着一翻译官，他们进了杠房，来到了我

面前，翻译官问我是不是京城有名的响尺王？我什么响尺王不响尺王的，我就是

一杠头！他说日本宪兵队死了个什么队长，让我用一百二十八人的杠给他出殡！

翻译官的话刚说完，'呸！'的一口就啐了他一脸，我说，你小子是鬼迷心窍了是

怎么的？一百二十八杠，你亏你们说的出口。知道这杠是什么人才能享用的吗？

这是皇杠，为中国的皇上一个人预备的！我的话刚说完，翻译官一脚踹在了我的

心口上，我半天没喘上气来，他骂我是老不死的老混蛋！他说皇上早没了，现在

是太君最大，太君想干嘛就干嘛，太君想用多少杠就用多少杠，太君就是要用八

百八十八杠，你也得伺候着！我对他说，我这辈子只给人抬杠，从来不抬畜牲！

只见那鬼子，'唰'地抽出了战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他问我去还是不去？看着这

把明晃晃的战刀，我笑了，我说我这辈子什么滋味都尝过了，就不知道死是个什

么滋味了！'孙子，你来啊！'鬼子缓缓地把刀从我脖子上挪开，突然间他手起刀

落，他把我儿子给劈了！我眼前一片鲜红，那是我儿子的血啊！鬼子对我说，如

果我要不却抬杠，他就要一刀一个把杠房里的人都杀光！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我

发了疯似的跑进了屋里，搬出了镇宅的独龙杠！自从师傅把这杠传给了我，我是

一天三柱香，早晚一杯酒地我供着它，我就是杠，杠就是我！可是今天，今天我

要当着众人的，我要砸了它！我举起了独龙杠，狠狠地向石头上砸去，砸啊！砸

啊！砸啊！天塌了，地陷了，独龙杠毁了！可我还在，只要我在那杠就在！我就

是那根支天撑地的压不弯，折不折的独龙杠！

〖管大臣走到桌子前

管大臣：发引我儿子没有用杠，是我抱着他走到坟地的！我就这么呆着，我看着，我盼着……这日子过的慢啊，真慢！我看着窗外的太阳升起来又落下了，天阴了又晴了，燕子来了又走了！花开了又谢了，刮风了下雪了。雪花被风吹的一片片地飘进窗户里来，伸手就能接住，可接住了还没等你看清楚，它就化了，在你手里溶为了一滴滴的小

水珠，那水珠就顺着手掌心往下坠落，一滴滴地溅在地上，砸出一个一个的小坑，

渐渐地就汇成了一道弯弯曲曲的小溪。太阳出来了，它们就蒸发了……我也一天

天的老了，糊涂了，我又睡着了！

管大臣 等我睡醒了的时候，淞沪大战爆发了、！台儿庄会战开始了、百团大战开始了、日

本无条件投降了！

〖管大臣望着观众，渐渐地开始打盹，猛地他惊醒过来，

管大臣 你们怎么还在呢？其实我知道你们根本没耐心听我唠叨，你们是在盼着我能熬过

九点钟，盼着能看到世界记录的诞生。其实啊，我活过了九点钟并没什，我都活

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会在乎多活一两个钟点吗？要是我在九点钟之前死了，这

才有意思呢。等了一晚上，就等到了一个早就该死的老头终于死了。

〖望着观众们，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管大臣 后来，后来就好了，淮海战役胜利了、北平和平解放了、南京解放了、上海解放

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再也没人抬杠了！

〖老人望着观众们渐渐地脸上露出了笑容

管大臣 从此后老百姓当家作主了！大家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我就天天在家呆着，

我也开始享福了，我看着孩子们为了建设祖国而大干特干没日没夜的干加班加点

的干，我心里急啊！我也想干，可我使不上劲啊！我着急，我上火，我发脾气了！

我儿子就劝我说，'爹，您也吃了一辈子的苦，受了一辈子的累，现在也该歇歇了，

您就踏踏实实的呆着看着我们来建设吧！'我说那我就光看着，不干点什么？我儿

子就问我，'您能干点什么啊？'我说我除了会抬杠我不会干别的啊！我儿子说：

'现在实行火葬了！再也不用抬杠了，您就省省吧，再说了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

了，您能跟人民抬杠吗？'我一听就急了，我就骂我儿子不是个东西，我儿子

说了，他要是个东西他该在杂货铺里呆着了！我更急了，我说你这不就是抬杠吗？

你怎么和人民抬杠？我儿子说了，'您不是人民，您是我爹啊！我和我爹抬杠都不

行了？'

〖老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渐渐地起身，在舞台上慢慢地遛达着

管大臣 我儿子后来又说，我是亲手葬送了封建王朝和蒋家王朝的人，我的贡献大了！我

一想也对！他们那些人都是我发引的，是我抬的杠！我这么一想也就踏实了，我

就开始呆着、看着……我看着八大胡同给封了、三反五反开始了、锅碗瓢盆砸碎

炼钢了、大跃进进入高潮了。

〖老人慢慢地喝着酒

管大臣 后来的事就更多了，我孙子去贴大字报了，我孙女当上红卫兵了、世道又乱了、

我又开始糊涂了……

〖老人的头一点点地垂下来，开始打盹，忽然他醒了过来

管大臣 人老了就总想睡会儿，那会儿我是得功夫我就睡，睡醒了我就呆着，呆累了我就

睡，反正就这么一直呆着一直睡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等我出门一看，大家

争着吃螃蟹呢，而且还必须得是三公一母……

管大臣 后来……后来我孙子去广州捣腾服装了、大锅饭被打破了、全国开始扫黄了、亚

运会在北京举行了……然后，然后的事就更多了，国企开始改革了、胆大的飞越

黄河了、二千年也结束了，二十一世纪到来了……我又出山了！

管大臣 真的，真是去抬杠了，那天，就那天，来了一帮人把我拥到了一个地方，到那儿

就喊：'杠王来了，杠王来了！'边说边给我换衣服，等换完衣服我一看，身上的

冷汗嗖嗖地往外冒，他们……他们给我换上了清朝的衣服，而且还把辫子给我梳

上了，然后递给我一付响尺，把我带到灵柩前，让我指挥着一帮人抬杠。我一看

气派，太气派了。只见那棺木是金丝楠木的大葫芦材，大盖的头上画福、禄、寿

三星；两帮头上左画金童持鞭，右画玉女提炉；底下画着麒麟送子，棺材头上画

着一圆寿字，围绕着五只蝙蝠，所谓五福捧寿，棺的两帮画着八仙庆寿，棺尾画

莲花荷叶，所谓脚趾莲花。棺材上了七七四十九道的褪光漆。棺罩是大红缎子，

上绣金丝寸蟒；杠绳是紫色的，杠也用紫色的布包上，这是有爵位的人才能用的

颜色！抬杠的人分三班轮换。全穿主家赏的新驾衣，驾衣上印着车轮图案，象征

着车轱辘，这是有老礼的，古人以'素车白马'驾灵，在杠夫衣服上画上车轱辘

表示代替灵车！三班的的衣服以蓝、绿、白为区别，前后各两名杠头和执事来指

挥。说是六十四杠可三班杠夫就是一百九十二人，再加上各项执事就有一千多人，

光纸钱就拉了两大车……这是怎么了，这一切怎么都那么熟啊？我好象是在那里

见过这场面。没错，你看那边有人跺着脚的哭，有人捶着胸的叫，有人偷偷地笑，

还有人使劲地咳嗽吐痰擤鼻涕，那边有两正在琢磨悼词，这边的几位还在写着挽

联。前面有人已经喝醉了，呜哩哇啦地喊着什么。后面有几位是为谁摔孝盆争论，

那边来了男男女女聚了一堆人争着说自己是自己死者私生子要认亲爹。人多啊，

太多了，里里外外都是人，有来吊唁的，有来装模作样的，有来看热闹的，有来

混水摸鱼的！没错，刚从我身边过去的那位就是身上揣满了从别人身上顺的东西，

悄悄地溜了。最讨厌的就是树底下那位，一看就是被尿憋急了，人多的又找不着

厕所，只能一背身在那儿解决了。我绝对见过这世面啊，瞧什么都不新鲜啊！我……

在哪里见过呢？

〖努力回忆着突然醒悟

管大臣 是李公公，我出师的时候……怎么会，怎么会到这儿来了，刚才拉我来的两个人

会不会就是索命无常？难道我真的死了，我肯定是死了要不我怎么会回去了呢？

你看，李公公不就站在那边冲我微笑还顺便摆手嘛！是死了，可算是死了！盼了

多少年啊，我终于死了！太好了！高兴的我不由的敲打起响尺来庆贺，杠夫们随

着我的指挥缓缓移动着灵柩来为我自己送葬，天空中竟然下起了雪，那雪花一片

片地飘落下来，落到了我的头上身上手上，我看着手中的雪花，一片片地都是六

角形的，是那么晶莹剔透，在你的手中随着你的体温慢慢地溶化为一滴滴的小水

珠，那水珠就顺着手掌心往下坠落，在半空中又被凝结为雪花片片飘落，那雪仿

佛把整个天空整个世界都染成了银白色，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

是那么纯洁，那么神圣，带着一丝淡淡地伤感，带着一点点的悲凉，也透出了从

来没有过的凝重！每片雪似乎都在诉说着什么，似乎都在呼喊着我的名字，在苦

苦的挽留我，又象在祝福着我终于抛弃了人世间所有的烦恼与哀愁，进入了一个

安祥的洁白的极乐世界！时间在雪花纷飞的一刹那完全静止了，寂静的只能听得

见自己的心跳声……

〖舞台上空真的有雪花落下，老人伸手去迎接着，一次次地尝试着

管大臣 突然空中传来了一声大吼：'停！'后来跑过来一个人塞给我一把钱，说我演的不

错，导演很满意！假的！原来都是假的！他们都走了，刹时间一切都没了，只留

下我一个人站在空地上，人没了，棺材没了，杠没了，就连雪也没了！我就一直

站再那里等着再下雪，我知道我走的时候一定会下雪的，我喜欢雪！我爱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