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而过

酒吧，小而热闹。低沉的音乐。女士推门而入，坐上吧台前的椅子。侍者端过一杯果汁。]

女士：谢谢。

侍者：（看着女士，忽然笑了）这果汁是我在一次十分无聊的时候调制的，摆在那里，一直没有人要，因为这里一向只提供酒。可是你来了，买下它，说喜欢，每次来都要点它，我只好每天都要调制。

女士：（举了举杯子）很好喝。

侍者：（微笑着）当时我很无聊，所有的事情都剩下调制这杯果汁，当然很好喝。无聊时总是可以造出精品。

女士：（看了看两边）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会无聊？

侍者：（一边擦着手里的酒杯，笑了）人多就不无聊么？

女士：（喝着手中的酒）我喜欢这里。

侍者：（忙着手里的活）是的，在这里，你不用加入就能享受热闹。何况有你喜欢的果汁。还有一个有些绕舌的侍者，你不喜欢谈到自己，他就从来不问。

女士：（把玩着杯子）不一定。我也许会和我喜欢的人谈到自己。

侍者：（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女士，笑）哦？/你喜欢我？/为什么？

女士：（抬起头，看侍者，片刻））因为你的眼睛。

侍者：你喜欢我的眼睛？

女士：不，我喜欢有这样眼睛的人。

[女士忍不住笑。侍者也笑]

[女士喝完，拿出一张纸币] 侍者把钱推回]

侍者：这是你来的第28次，你喝了28杯果汁，今天是我的28岁生日，所以，不用付账。

女士：[惊讶了片刻，笑了]不怕老板骂？

侍者：[笑]还没有告诉你，我是这里的老板。

女士：的确……

侍者：哦？

女士：侍者都不象28岁，你像。

侍者：不是像，是“是”。

女士：[笑]再见。

[女士推门而出，身后酒吧的音乐仍在回旋]

[女士进屋，打开所有的灯，又把它们一盏盏关掉]

[女士慵懒地蜷在沙发里，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女士：辛颜，今天，遇到一个英俊非凡的男子，问我是不是喜欢他的眼睛，我说不是，我喜欢，有这样眼睛的人……辛颜，这个长篇我马上写完，你方便时，可以来拿……

[另外一间房子里，电话话筒扣在机身上，旁边没有一个人]

[女士房内]

女士：（脸紧贴着话筒）辛颜，我觉得，你是我和外面世界联系的桥。……我又忘了你的手机号，它太长，而且，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旁边，会有许多人在，这让我觉得不安全……再见，辛颜，我喜欢你。

[洗浴间，女士坐在浴缸里，目光没有焦点]

女士：有时候，我会害怕，自己在浴缸里睡着，就拼命冲自己的身体，可是，慢慢的，我会觉得，我冲着的，是另外一个人，这样的感觉太可怕……

女士：希望明天会下雨……雨帘和雨声会让人觉得安全……

[屋内，电话铃响。女士走过来接][辛颜在外面，对着手机]

辛颜：鱼菲，我在你门外。

[辛颜面前的门打开，鱼菲走出]

辛颜：（伸出手触摸鱼菲的面庞）这么苍白。你应该多晒太阳。

鱼菲：紫外线太强。

[辛颜坐在沙发上，鱼菲在她面前放一杯红酒，一杯绿茶；给自己一杯白开水]

辛颜：你这些天不是喜欢上一种果汁？

鱼菲：可惜我不会调。喝开水，可以让我不用害怕自己被蒸发掉。

辛颜：会调的，是不是那个英俊非凡的男子？

鱼菲：是。我很喜欢他。

辛颜：喜欢有多深？

鱼菲：比喜欢你浅一点。

辛颜：为什么你不能爱上谁？而且要避开说爱你的人？

鱼菲：（看着杯子，笑）

辛颜：（叹）你要别人爱你，却不许别人命名一种关系。你好自私。

鱼菲：（笑）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辛颜：（笑）我们会永远这样吗？你不怕……

鱼菲：辛颜，我们是两棵飘摇的植物，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所以互相怜惜。

辛颜：（叹）王菲的歌，我最喜欢的，有两句歌词，一句，“一弹指一瞬间一辈子不翼而飞”，另一句，“感谢你还没对我说爱”。

[屋子的上部。音乐声] 辛颜疾步走在街上]

话外音：其实我知道，鱼菲和我，只是彼此感觉寂寞，所以互相理解，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我于鱼菲，是感情的倾泄者，因为，倾泄给我，她会觉得安全。我也是。

[辛颜转上另一条街]

话外音：可惜我不能，像她一样率性地生活。我还有父母，和一个可能会依靠我一辈子的弟弟。所以我会羡慕鱼菲。我很累……但我必须奋斗……

[辛颜的手机响，辛颜接听]

辛颜：喂……哦，你好。好的，好的，我马上到……哦，这个您请放心。呵呵，是这样，……好，再见。

[鱼菲趴在酒吧的吧台上]

侍者：怎么？

鱼菲：我的钥匙，丢了。我总是会丢钥匙。

侍者：（皱了下眉）怎么回去？

女士：朋友那里也有钥匙，可是，现在太晚，不能让她过来，所以，只有呆在这里……幸亏，你们这里是夜间营业。

侍者：（笑）我要在再调多少杯果汁？

女士：……今天，朋友问我，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吗？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让人害怕。

侍者：不要问永远。没有永远。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是人把握不了的。

女士：难道就任由它们离开！？

侍者：（笑）不要激动，不要不承认这个事实。

女士：我开始讨厌你了。我很看重我们的友谊。非常看重……

[女士趴在吧台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男式西装。音乐在酒吧回响]

侍者：（擦着吧台。话外音）我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她重视的，是友谊，还是她自己。有许多时间，人不愿承认那些很明显的事实，这让我觉得奇怪。我想，她如此珍惜她的朋友，不是因为她吸引她，而是因为她理解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寂寞烟花”四字……

菲鱼回到家，突然想起没有钥匙，正要转身，门开了，辛颜站在那里）

菲鱼：（笑了笑）辛颜……

辛颜：我打电话，你不在，知道你又忘带钥匙，就过来，没想到你不回来。

菲鱼：……

辛颜：（忽然气极）菲鱼，我讨厌你这样，你从来也不懂得负责任，你……

（辛颜顿住，转身走进洗手间）

辛颜：我这是怎么了？是我妒忌她了？……是我被自己的责任压的心理不平衡？

[辛颜抬起头，镜子里，菲鱼的脸]

辛颜：菲鱼，对不起……

[菲鱼抱住辛颜]

菲鱼：辛颜，不要对我喊，别人怎样对我，都没关系，但你不行……

辛颜：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