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会轻易相信自己见过的东西,对没有见过的东西却抓住不放。在我叙述这个故事以前,我必须澄清,时至今日,连我自己也不能十分确定是否见过血色精灵的完整模样,这就如同任何人都没见过上帝,然而对他的描述却塞满了整个历史。
精灵是以婴儿的形态伪装在人间的,但是我们还是可以找到关于他的种种特征,比如说:没有眉毛,当然还有其它一些不易被发现的特征——精灵是不懂笑的,即使是微笑也不会,这让他们大为恼火,他们有的只是在我们看来大的有点离谱的眼睛和时常显露出诧异的眼神,这些特征是我在曲折的发现过程中武断总结而来的,至于别的特征我们也许将一同发现。
精灵的诞生是很神秘的,如果一个婴儿的特质符合精灵,那么这就意味着它被选中了,残忍,冷静,善于伪装,等等。所以如果你看见一个家伙生来没有眉毛,却仍旧会嚎啕大哭的时候,你就该小心了,他是否是一个精灵?他是否一生下来就本能的想哭,或者先是用狡黠的眼神打量一下周围的人再敷衍的哭呢?既然是婴儿转化而来的精灵,那么婴儿本身到哪里去了呢?我只能告诉你他们的肉体已经死去,这些从母体中诞生的新鲜血肉被吸光营养的精灵扼杀了,以碎块的形式储存在精灵体内,然后在某个夜晚排泄出来,这一切要寻找时机,精灵的行踪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即使一连呆上好几天没有机会排泄,那么精灵也一样会忍受那些腐肉带来的恶臭并及时地加以掩盖。精灵之所以以这种方式诞生还有其它原因:人们会原谅一个婴儿的喜怒无常,因为出于传宗接代的原因,而精灵正是利用了人们的私心,精灵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在他们看来为所欲为才是最大的快乐。
就在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还亲眼目睹了一个精灵的所作所为。那天晚上天气很好,月亮美得让人迷失,星星都毫不吝啬的吐露光芒,几片云彩在天空中加以点缀,一切像被安排好了似的,把月亮摆在哪里,把星星摆在哪里,像这样的事情会由谁来掌管呢?我从阳台随意朝地面望下去,想找些景物让我的眼光停留,可是!我忽然看见了一具尸体,因为我住在三楼,所以连那具尸体的某些细节也看得很清楚,棕黄的卷发,棉织的拖鞋,雪白的睡衣,睡衣的右侧系带露在外面,大部分血从头部淌出来,从那臃肿的体型看上去,这位可怜的妇女仿佛是在匆忙中不慎从高空跌落的。我一下子慌起来,想喊些人来救救她,可是我欲言又止了,因为那具尸体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我再去打量刚才那具尸体的周围环境,只剩下漆黑的街道在捉弄我的神经,月亮的光芒重新和街道上的一切串通好了来使一切恢复正常,照得到的和照不到的地方都显得那样诡异。我是一个向来对事物漠不关心的人,可我怎么能容许这么荒谬的事情在我眼前发生呢?我深深地感觉到我的妥协正是对某种力量的纵容。我开始重新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整天的上网生活使我神经疲劳产生幻觉吗?我开始在脑海中寻找近几天来我在网上看见的形形色色的怪异图片,恶作剧的,唯美的,肮脏的,我发现我从来没有这样正儿八经的检查过自己的脑袋,同时令人焦虑的是,我甚至找不出任何一个形象和那具尸体产生关联,如果说我看到的一张穿着睡衣的美眉的图片是我幻觉来源的话,那就太牵强附会了。可是我的懦弱让我屈服了,我说服自己那就是自以为是的幻觉而已,我回到客厅,躺在沙发上决定小憩一会儿。
我盖上一块毛毯,天哪!这是什么?一块红红的血迹!但是我随即平静下来,我想起来这是昨天晚上流鼻血时留下的作品。即使为这块血迹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我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安静入眠,那些敏感的神经提醒我失常的思维。打个电话吧,我打给了我的死党宁子,宁子正在打扑克,他很不情愿的敷衍着我。“宁子,干啥呢?”“打牌,正热闹呢。”“最近怎么没来找我喝酒啊?”“没钱了,你请我就去。你小子整天闷着会得病的,有空多出来活动活动。”“是啊,我最近觉得自己神经不大正常,所以跟你这俗人沟通沟通以确保我尚在人间。”“晚上没活动吗?”“没有,不过我…”就在我把那件神秘的事情说出口的时候,我停住了,我想宁子只会嘲笑我疑神疑鬼,电话那端宁子的牌友又在催他了,他也不会有心情听我说些疯话,所以我放弃了。“还有事吗?”“没了,你去打牌吧,我只是慰问慰问你,有空来找我。”“好的,回见。”即使是这样,也寻到了一些安全感,我望着墙上凡高的名画《星夜》,画面上变形的景物让我浮想联翩。
就在这个时候,小区街道上匆忙的脚步声使我重新紧张起来,我走向阳台,看见几个中年人在议论什么,好像是在讲谁家的孩子丢了,凌乱的手电筒光柱让人不安,不多久,小区里到处是寻找孩子的大人。月亮狡黠的躲在了云朵后面,焦急的人们像蚂蚁般不知所措,是谁家的孩子这么调皮呢?又或者被哪个人贩子掳走呢?寻找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我一直站在阳台上,我的精神也同样参与到这场寻找当中去了,望着四处打探的人们,我的目光也从草坪移到街道,从树木移到公厕,我并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许希望家长尽快找到那个孩子。值得庆幸的是,人们在对面楼顶上看见了他,对面的公寓只有四层,我站在这边三楼的阳台轻而易举地注视着他的行踪,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这么一个裸着身子的小毛孩儿怎么会在楼顶四周的矮墙上出现呢?他是怎么爬上去的呢?越想越想不通。大人们已经来不及思考事件本身的可能性便急急忙忙的向楼顶奔去,小区四楼的楼顶有一个木制的小窗,平常只有维修电路的工人才会用到,我猜他们大概要从那里爬到楼顶上吧,不管怎么样,能救到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大人们都朝楼道口蜂拥而入了,看来小心翼翼的把他从楼顶上抱下来并不困难。就在这个时候,我意识到只有我才能时刻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我优越的观测位置使我产生了一种在场的责任感,那就是:如果他不慎坠落,我自己一定会感到内疚。更加有趣的事情还在发生,那孩子时而四肢爬行,时而直立行走,在楼顶周围的矮墙上行动自如,仿佛是专门找乐子在楼顶溜达着。我甚至不再为他的处境担忧,孩子本身正引发我的好奇,不过是一个小孩儿,竟然有这样的行为能力。这时候,一个大人爬到矮墙上去,正试图缓慢的接近孩子。孩子回头望着他,迟疑片刻,仍旧往前爬行,奇怪的是他的行动变得很慢,更符合一个婴儿的特征,并且不再随意的直立行走。大人来到孩子身边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什么,吃惊的一动不动,他为什么不赶紧把孩子抱下去呢?呆在楼顶边墙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大人随即抱住了孩子,可是孩子竟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并轻盈的站立起来,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并纠缠在一起,大人的动作变得慌乱无力,天哪,是孩子想把大人推下来吗?是的,后来我终于亲眼目睹了一个中年妇女从楼顶掉落的全过程:尖叫,沉闷的落地声,雪白的睡衣,棉织的拖鞋,从头部缓慢渗出的鲜血……如同我先前的幻觉。
迟来的大人们相继爬上了边墙,从楼顶俯看下来,叫喊与哭声混成一片,我仍然能分辨出哪种哭声是孩子的,那纯真的,无辜的,邪恶的哭声在寒夜里回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小区依然笼罩在沉闷痛苦的气氛之中,我不敢相信自己在昨天晚上是如何入睡的,我如何从那刺人心肺的哭声中镇定下来,被麻醉了似得躺在床上直到天亮。唯一的解释是我被某种巨大的恐惧完全牵制住,在心理上毫无还击之力,不能猜疑,不能反思。我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这是我度过漫漫黑夜的有利伪装。
现在我重新鼓起勇气回想发生的事情,并决定在白天探个究竟。我再次拨通了宁子的电话,因为他就住在对面的公寓。宁子的情绪明显激动很多,他告诉我他的邻居家死人了,当我告诉他我的所见所闻的时候,他感到很吃惊,他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清楚这件事情,我想我也许比他更清楚事情的真相。
“是那个小孩儿把她推下去的。”
“怎么可能,连走都不会走的小孩儿怎么会把自己的妈妈害死呢?”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看得很清楚,昨天晚上我一直盯着你们楼顶来着。”
“也许是大人不小心自己掉下去的,那么高的地方,一往下看心里就发毛。”
“那小孩儿没什么问题吧?”
“在家里,我去见过,很正常的孩子。昨天被抱下来的时候哭个不停。”
“这么小的孩子是不懂得伤心的。”
“大概是受了大人们的惊吓,那妇人的丈夫哭得厉害,孩子没有人认真照顾。孩子的妈妈死了,全家人像掉了魂似的。”
“他们家还有别人吗?”
“孩子的外婆,孩子的爸爸,没了。”
“我想去看一下那个孩子。”
“你跟人家非亲非故,你看个什么劲,现在他们家里人很多,楼上楼下的都来安慰,我看应该让人家自己静静。”
“我下午去找你吧,顺便去看看。”
“随你便吧,我也没事。”
即使我觉得这个时候怜悯是应该的,可是让我决定前去探望的主要动力还是疑虑与惶恐,我迫不急待得想知道在宁子口中十分正常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时值深秋,那些顽强的树木仍然没有掉尽全部的叶子,经过季节的累积弥漫着一种沧桑感,午后的橙色阳光散落在树叶上,美得让人绝望。我不能再欣赏风景,风景同样会让人迷失,我害怕再次不知不觉的掉入幻觉之中,想到这里,我穿上夹克出门去宁子家。这样一个安静的日子真不该和死亡扯上联系,就在对面公寓的入口附近,我看见了那个妇人尸体移去后留下的斑斑血迹,昨天流出的汩汩鲜血今天已经被风干,蒸发,甚至淤积成粉末,多么脆弱的生命啊。
宁子还是老样子,我们简单的叙叙旧,他看出我想急着去看孩子,然而我们以怎样的理由走入这个不幸的家庭却成了问题,尤其对于我这个不速之客来说,如果说是去冒昧的加以慰问就太不合时宜了。想一个怎样的理由呢?现在楼道安静得很,我宁愿它更加吵闹一些以使我确定一切都很正常,我也希望有更多的旁观者和我一样在思考事故发生的如此蹊跷。在接近与逃避之间,我迟疑了。
“今天上午我去过一次,毕竟是门对门的邻居,不去慰问一下就太冷血了,上午的时候去的人挺多的,大部分是他们的亲戚。”
“他们家现在就两个人吗?”
“还有孩子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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