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音盒

八音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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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入）

外街区日景

你看到一片蓝幽幽的天空。视线下移，一条狭长的街道浮现出来。建筑鳞次栉比地排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孩儿骑着单车飞驰过来。一条黄白纹相间的拉布拉多犬吠叫着，紧随其后。

你注意到一幢四层楼高的旧式公寓，公寓底层是几家商店。公寓前立着一株高大的法国梧桐。破损的外墙上张贴着各式各样的广告。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广告传单翻卷的边角。一张广告单随风飘起来，向二楼一根晾衣绳舞去。

我（画外音）：我住在这儿已经两年多了。

外公寓日景

广告单恰巧挂在晾衣绳上。晾衣绳后面的窗子打开，一个五十岁开外的女人探出头，看见晾衣绳上的广告单。

我（画外音）：这是我的房东。自从她离婚以来一直都不快乐。（停顿）也许她从来就不快乐。

她皱起眉头，将广告单掀开。广告单在微风中打着转儿。

内房东卧室日景

拥挤的卧室被侧窗的冷光涤荡着。一张桌子摆在窗下。你看到桌前一个男人的背影。天光照拂在男人稀疏的头发上，反射出明亮的光泽。

你看到男人正将胶水抹在一张糖纸上，桌面前端摆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瓶子，再往前则是一排小巧的纸盒。每只纸盒中都放着某种品牌的糖纸。

我（画外音）：房东的丈夫是个水喉工。他生平最喜欢收集糖纸和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

男人用一把镊子夹起糖纸，小心翼翼地贴在玻璃瓶子内壁上。随后，他将瓶子举起来，迎光望去。糖纸上的色彩熠熠生辉。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画外音）：可是房东并不喜欢。

外菜市场日景

房东站在一群女人中间，她们各自比画着什么，议论着什么。

我（画外音）：她喜欢跟别人聊天。

内狭小的房间日景

你先看到一面镜子。视线缓缓移动，一桌牌局赫然闪现。

房东摸到一张“三万”，遂将牌抹倒，向另外三人瞅了几眼。脸上露出因为糊牌而得意万分的神色。

我（画外音）：她喜欢打牌。

内房东客厅夜景

电视荧幕上的光芒照耀着房东的脸。房东抱着沙发靠垫，用垫子的一角抹眼泪。

我（画外音）：她还喜欢看电视剧。

而与此同时，你看到卧室里的男人在把玩他那贴着糖纸的玻璃瓶子。随后，他将瓶子放回抽屉。抽屉里除了两把扳手，剩余空间都被这样的瓶子塞得满满的。

我（画外音）：他们这样生活了很久。至于有多久，谁也说不清楚，也许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直到有一天……

内房东卧室日景

一只贴着糖纸的玻璃瓶子向窗外飞去。它悠哉游哉地旋转，迎着光芒飞出去，仿佛在和着华尔兹跳舞。

瓶子“砰”的一声落在地表的水洼里。

一只摩托车轮撵在玻璃碎片上。摩托车翻倒在不远处。

内楼梯间过道日景

（关门声）

房东的丈夫拧着两只大箱子，迟疑片刻，怒气匆匆地下楼。

外公寓日景

房东的丈夫走出公寓。一张广告单被他走过的气流带起来，飞向空中，它飘荡着，在微弱的气流变化中摇曳不已。你跟随它飞起来，将视线集中到二楼的一扇窗户。窗棱是墨绿色的。这是房东隔壁的一家。广告单穿过法国梧桐的枝条，飘进窗。

内橘子家客厅日景

（广告单视角）：一名八岁女孩儿趴在一只金鱼缸前，出神地望着金鱼缸里的鱼。当镜头靠近时，她扭头注视你。你渐渐后退。

我（画外音）：她是我的朋友。她叫橘子。

广告单从另一扇玻璃窗飞出。

外公寓天台日景

天台边上立着竖齿状铁栏杆。橘子将腿伸出天台栏杆，把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包装纸上画着一只橘子。

散布紫红色晚霞的天空作为背景衬托出她娇小的轮廓。

我（画外音）：因为她喜欢吃一种名叫橘子的巧克力。

外公寓日景

知了的鸣叫声从公寓外的法国梧桐树上传开。橘子举起一只高高的捕虫网，将网口向知了所在的位置靠近。

（知了视角）：虫网逐渐靠近，越来越大。女孩儿缩小的脸藏在一个网眼中，流露出些许急切的情绪。突然，虫网打在了镜头上。

我（画外音）：她还喜欢捕捉各种小虫子。

内橘子家窗台日景

橘子走近窗台，（橘子的视角）：一盆海棠花逐渐成为特写。这是一盆普通的海棠花，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喀嚓”——

我（画外音）：有时候……她也喜欢给它们拍照。

立拍得照片上赫然出现一对金龟子抱对的影像。

内公共卫生间日景

你慢慢靠近一间蹲位的浅黄色小门。你听到从女人嘴里发出的呻吟。

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他们浸淫在热火般澎湃的情欲中。你只看到女人的脸。女人紧闭双眼，将手指狠狠地扎进男人后背衣服的褶皱里。男人是橘子的父亲，女人是橘子父亲的女朋友。

女人突然睁开眼睛，特写她的双眸。

我（画外音）：这个女人也喜欢吃巧克力，（停顿）但是橘子一点也不喜欢她。

内橘子家客厅夜景

橘子父亲和他女朋友跟橘子坐在沙发上。女人把一盒巧克力送给橘子。

橘子跑进自己的卧室，抬头看到衣柜顶上有一只硕大的巧克力包装盒。

（包装盒视角）：小女孩儿脸上露出得意而诡秘的笑容。

女人手里捧着巧克力包装盒。包装盒正中央印刷一只剥开的橘子。

包装盒被打开，盖子充满了整个画面。正中央的那只橘子仿佛在嘲笑你。

——一声尖叫！

包装盒被扔在地板上。里面躺着两只死去的蟑螂。

男人（画外音）：别在意，她只是个孩子……

橘子在地板上找寻什么。

她拧着蟑螂的触须，让它悬挂在半空中。

内橘子家客厅日景

小女孩儿眺望远方。

玻璃窗中飞舞着一只只蜻蜓。

我（画外音）：有时候她想跟妈妈住在一起，可她并不喜欢妈妈的男朋友。

女孩儿手里捏着一张照片，照片中有她与母亲、母亲的男友。母亲男友的头部不见了。

一块照片零屑从她手里落下来，飘扬在空气中。镜头特写照片零屑，拉至

外公寓日景

照片零屑在空中碰到飞舞的广告单。你跟随广告单，慢慢飘到三楼。

广告单老实不客气地扑在玻璃上，滑下来，沮丧地杵在窗台上。

你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男人正在画架前作画。

内画家客厅日景

你环绕在这个男人身后。这是一个年轻而略显孤寂的男人。他嘴里叼着一支烟，烟头上的火花忽闪忽闪的。他长着一副宽而坚硬的颧骨，口轮箍肌像是用凿子雕上去的。他左手托着调色板，右手执笔，在画布上涂抹。他使劲地拔了两口烟，一股浓密的青烟自他鼻孔蹿出来。他嘘起眼睛，把猪鬃笔攥在手心，腾出食指和大拇指，将烟从嘴里抽出来。随后，深深地呼出一口烟雾，好像要有意将它融合进油画中似的。

我（画外音）：这是我现在的隔壁。他是个专职画家。

他将烟重新塞回嘴里，拿好画笔，在调色板上蘸满颜料，重重地摆在画布上。画布上色彩绚丽，也看不出个究竟。画面上飞舞着螺旋式的笔触和各种莫名其妙的纹理。

我（画外音）：一年前，这儿住的并不是他。

内画家卧室日景

昏暗的室内空间。

一个脑后扎着马尾辫的男人趴在床上，用打火机灼烧不锈钢勺子。勺子中放置着白色粉末。男人将鼻子凑近，自足地耸了耸肩。

我（画外音）：最开始住着他。

你看到他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睁开的眼睛变成另一个男人的眼睛。

一个妓女骑在他身上。男人扶着她的腰部。两人涌上高潮。

平整的墙壁马上出现裂纹。

切至

内画家客厅日景

门口。

妓女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

男人臂弯里搭着外套。他将衣服提起来，套进一只胳膊。

他朝妓女脸颊上吻了一下。同时把钱塞进妓女手里。

男人整理衣领，离开。女人木讷地望着他，低头看看手心里的钱。

我（画外音）：接着是她。

内画家卧室日景

你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在纸上写了些东西。

她将纸对折，把圆珠笔放在上面。

切至

内景画家浴室日景

女人将一根绳子抛向浴室管道。多次未成功。

她搬来折叠桌。

她将绳子搭在浴室管道上。这时，她突然失去平衡，从桌上倒栽下来。绳子咕噜噜划过管道，女人一头撞上洗脸台。

女人趴在地上，鲜血从身体下面渗出来。

我（画外音）：最后……是她。

内画家客厅日景

画家站起来，身体后仰，仔细端详自己的作品。随后，将调色板和画笔放下。

他将画取下来，放在墙角。他将烟夹在指缝里，对这张画似乎很满意。

墙角堆放着几幅风格相仿的抽象画。

我（画外音）：他每天都画画，每个星期都去画廊推销自己的杰作。

他的视线从油画上移开，顿时留意到窗外那张广告单。广告单上“牛皮藓”三个字特别清晰。

他走过去，将窗户推开。

我（画外音）：可惜画廊老板并不喜欢他的风格。

广告单飞走。

内我的客厅日景

窗户未关，广告单飘进来。

闹钟声响起。我掀开被子，坐起来。

我（画外音）：知道吗？我讨厌起床。

内我的浴室日景

我坐在抽水马桶上看漫画杂志。最后，我放下杂志，无可奈何地看着你。

我（画外音）：我讨厌便秘。

外公寓日景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我撑着伞，刚走出公寓楼，一辆黑色面包车开过去，溅了我一身泥。

我（画外音）：我讨厌下雨。

内餐馆厨房日景

你看到一只排气扇，镜头移动。

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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