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清晨。程家院子里站满了给铁虎送葬的人们。
随着支书苟苟一声吆喊:“起丧!”锣鼓声,鞭炮声和哭嚎声哭成了一片。
材头拿钉子封了棺材,将棺材拿铁绳捆好,踢翻了棺材下的凳子,把棺材抬了起来。
披麻戴孝的程统被未婚妻子红艳扶着,一手端掂着纸锅,一手拿着手灯,在棺材抬起的那一霎那,将纸锅砸在了材头上,“啪”地一声碎了。然后走出门去,跪在了地上,唔唔地哭着,等待着爸爸被抬出街门。
王素娥被妹妹铁珠和娘家的嫂嫂扶着,跟在了棺材的后边,一声地哭喊着:“我的人啊,我的人啊——”
程铁虎被抬出了街门,往村子里走去。
王素娥哭着还要往前走,却被妹妹铁珠和娘家嫂嫂拉住了。
娘家嫂嫂说:“素娥,就送到这里吧。”
素娥大声喊叫着:“让我再送送他,我的人啊。”
但她却被扶着她的妹妹铁珠和娘家嫂嫂拖着,眼睁睁着看着铁虎被抬走了。
77
下午,程家老屋里,王素娥在炕上躺着,程统坐在了她的身边。
红艳从门上走进来低声说:“妈妈醒过来没有。”
程统说:“还没有。”
就在这时候王素娥睁开了眼睛。
红艳说:“妈妈,你醒过来了?”
王素娥愣愣地看着红艳:“妈妈?你这是叫我吗?”
程统说:“妈妈,我和红艳已经订婚了。”
王素娥仍然不解:“你们订婚了?”
程统点了点头:“是的妈妈。我们是在爸爸入殓的那一天,在爸爸的灵前,在苟苟伯伯的主持下订的婚。妈妈,你甭担心红艳的户口,只要我参加了工作,他的户口就可以农转非。现在政策允许。”
王素娥看着他们,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红艳说:“妈妈,你饿了吧?你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做。”
王素娥摇了摇头,慢慢地坐了起来看着程统说:“你说钱解决了,钱再哪里?”
程统说:“在箱子里放着。”
王素娥说:“你把钱拿过来,让我看看。”
程统打开了箱子,把报纸包裹着的钱拿了出来,递给了妈妈。
王素娥打开了报纸,看着里边的钱,泪水就止不住流了下来。她说:“这么多钱,我一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娃呀,你告诉妈妈,这都是谁给咱的。”
程统说:“这里有红艳的一千,苟苟伯伯的五百。村长会计每人一百,村里五个党员每人五十。还有五保户玉英奶奶二十。其余村里人基本都是十块五块。”
王素娥说:“村里人就给咱捐了这么多吗?”
程统摇了摇头:“村里人给咱捐的钱,只有四千二百七十五块。”
王素娥说:“那剩下的呢?”
程统说:“我不是说了,有红艳一千。其余的都是供销社叔叔给的。”
王素娥说:“娃呀,你准备怎么还村里人的这一份情了?”
程统说不出话来。
王素娥说:“娃,你最好去拿一张纸,把村里人的名字都列出来,记上他们给你捐了多少钱。”
程统不解地看着妈妈:“这是为啥呢。”
王素娥说:“我让你记着,你就记着。无论如何,这都是你欠村里人的帐。以后你即使当了官,也要经常拿出来看一看,有它在你身上压着,就会始终提醒着你,这个工作是村里的乡亲们帮你捐的。你要知道,村子人挣一分钱都不容易,都要流血流汗。就说你苟苟伯伯,他虽是支书,一年又能挣下多少?一下子就给你捐了五百,那是他好几个月的工资。还有村里那几个干部,几个党员,人家凭啥给你捐了?人家有欠你的吗?这一百五十的,搁咱家,只怕就是一年的花销。他们把一年的花销捐给了你,这是多大的情呢。还有五保户玉英婶婶,她已经八十多岁,无儿无女,每年都是靠着政府救济活人,她也给你了二十。这情小吗?再说捐五块十块的人。你知道他们挣这五块十块有多艰难?你爸那时候为了省五块钱,舍不得坐车,钱比人中用,比人金贵,每一次到窑上,他都是半夜里就起来,步行几十里往窑上赶。他在煤窑上干了二十多年,也就只是病了给煤矿送回家来,坐了那一回车。想想你爸爸,你就知道村里人挣钱有多不容易。那五块十块,秤了盐够人家吃半年呢。”
妈妈将钱包好了,递给了程统。
程统抱着钱,第一次感到了它是那样的沉重。
78
夜里,程统在自己的屋里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画外音:“我知道我们村贫穷。可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们村为什么贫穷,好象村里的贫穷是天生的,是无法改变的。因此,爸爸拼了命供我上大学,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永远脱离农村,脱离农村也就成了我奋发读书的动力。可是,妈妈的那一番话却让我再也无法心安理达地逃离农村了……”
他的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了妈妈给她说那番话的情景。
王素娥说:“我让你记着,你就记着。无论如何,这都是你欠村里人的帐。以后你即使当了官,也要经常拿出来看一看,有它在你身上压着,就会始终提醒着你,这个工作是村里的乡亲们帮你捐的。你要知道,村子人挣一分钱都不容易,都要流血流汗……”
接着,她好象看到了爸爸为了省五块钱,半夜起来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上赶路的情景。看到了爸爸舍不得买烟,却总是拣别人扔下的烟头的情景。看到了爸爸已经知道自己得下了重病,却不愿意住院,让煤矿送他回家的情况。
程统再也躺不住了。他披着衣服从床上下来,在桌子上找来了半盒出殡剩下的烟,抽出了支来,划一根火柴点上吸着。
画外音:“村里为什么贫穷呢?我觉得现在到了必须搞清楚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他的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了卢书记柴乡长找他谈话的情景:
卢书记冷笑:“可是,你说咱这乡有什么致富门路?你是本地人,又是大学生,你有什么办法改变能改变得了这穷山恶水?”
程统认真地看着卢书记说:“咱们乡不是山区,有那么多的荒山秃岭,如果能好好治理一下,老百姓就不愁富不了。”
“说得轻巧。”卢书记没好气说,“你知道我们没治理过吗?事情不象你想那么简单。前几年县上就提出过治理小流域,可老百姓不吃那一套,他们说,那些山你就是种上树也不长,就是长,三年五年也成不了气候,而他们的孩子三年五年一耽搁,恐怕就要打一辈子的光棍,谁愿意去做那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傻事。遇上这样的老百姓,把乡干部努死了,也没办法。”
柴乡长说:“那时人家是书记,人家说了算。现在我当家了,思来想去,乡里不同于县上,乡机关就这么大,乡里的工作就是和老百姓喘了。在这能有什么作为?能成就什么大事?觉得还是让你回县上好。县上机关大,只有在大机关里做事,才能体现了你大学生的特长,用得上你的知识。你觉得我说的对不。”
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蹒跚着。
画外音:“农村真的不需要知道吗?我以前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呢?而现在扭回头来再看农村,这才发现,我们的农村,几前千了,好象读书一直都是为着脱离农村,抛弃农村。我们的农民爸爸为我们的国家培养了成千上万的大学生,而我们谁又想到外农村也需要知识呢?”
程统坐在了桌子边,想着爸爸,再一次痛心地哭了起来。
79
清晨。程家。
王素娥在厨房做饭。
红艳走来了,听见厨房里有响动,走进了厨房。见妈妈已经起床,惊讶地说:“妈妈,你怎么起来了。”
王素娥笑一下说:“睡不着,就起来了。”
红艳说:“你歇着吧妈妈,我来做饭。”
王素娥说:“不用,菜我已经切好,饭也快煮成了。你去看一下他起来没有。”
红艳只得从厨房出来,走进了程统的屋子。
程统竟然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红艳走过去推了程统一把说:“放着床,怎么爬在桌子上睡起来了。”
程统急忙站了起来。可是,他头晕得站不住。
红艳急忙扶住了他说:“你怎么了?”
程统说:“我头晕。”
红艳扶着在床上躺了下来,在他的头上摸了一把说:“怎么这么烫?你一定是感冒了。你躺着,我去叫医生。”
程统说:“别别别。”
红艳却跑出了门去。
80
红艳在村子里跑着,来到了村委大院的卫生所,卫生所的门却关着。她急忙又跑出了村子,往医生刘贵家跑去。
医生刘贵挑着水桶从屋里出来,要去担水。
红艳跑过来拦住了他,上气不接下气说:“叔,程统病了,你快去看看。”
刘贵看她一眼说:“哦,知道了。我挑回水来就去。”
红艳却抓住了医生刘贵肩上的勾担说:“叔,人都要急死了,你还有心担水。”
医生刘贵只得放下了水桶说:“好好,我这就你去。你先走,我到卫生所拿一下东西。”
红艳却不放心地说:“我跟着你。”
俩个人便又往村委大院走去。
81
程家,程统的屋子里。
程统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躺着。
王素娥坐在他的身边直摸眼泪。
红艳背着药箱和医生刘贵走进了门来。
王素娥急忙站起来身来说:“刘医生,你快看看我娃是怎么了。”
医生刘贵在红艳手里接过医药箱,打开拿出了听诊器,来到床边,伸手在程统的前额上摸了一下,在医药箱里拿一支温度计,给红艳说:“把他衣服扣子解开。”
红艳解开了程统的衣服扣子。
医生刘贵把温度计夹在了程统腋下,然后拿着听诊器在程统的胸口上听了一会儿,拿出了温度计看了看:“39度。”
王素娥定定地看着医生着急地说:“他到底是怎么了。”
医生刘贵说:“不是大问题。感冒了。吃点儿感冒药,出出汗就会好。”
红艳说:“不用输液吗?”
医生刘贵说:“不用。你跟我拿药去吧。”
红艳背起了医药箱,跟着医生刘贵走出了门去。
82
黄花池村委大院,院子里摆着两张桌子,桌子后坐着刚刚宣布做了乡党委书记的柴乡长,同时升任乡党委秘书的王天华,以及村支书苟苟,村委主任,村会计。桌子背后的墙上还挂着一条横幅:“黄花池村民自治第一次换届动员大会。”
支书苟苟看见人来的差不多了,给柴书记说:“我们开会吧?”
柴书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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