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1.汽车在一条曲曲折折的不是路的路上飞奔着,车窗外是无际的草地和空旷的天空,长长的衰黄的野草上盖满了厚厚的雪,寒冬的天空灰白一片,路边偶尔闪过一两堵孤独废弃的墙壁。
家里,叔叔正坐在靠墙角的椅子上,手里摆弄着扑克牌,姐姐坐在炕头上,脚上盖着毛毯,哗啦哗啦地翻着一本旧杂志,妈妈坐在炕沿儿补着袜子,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在说话。
叔叔:小文,放假了?
我:放假了。
妈妈:感冒好点了没有?快点上炕头儿暖和暖和。
我:还是那样。
我飞速的甩掉了鞋子,爬上了热烘烘的炕头儿,立刻有一股热流从脚底板漫了上来,渐渐趋散了身上的寒气。姐姐把盖在她脚上的毛毯盖在了我的脚上。
姐姐:要不要把冻鱼拿出两条,晚上炖上?
妈妈:拿出来吧,顺便把酸菜捞出来两棵,剁点馅儿,晚上包点饺子。
姐姐立刻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了。过了一会儿,妈妈补完袜子,也去了厨房。屋子里面只剩下我和叔叔,谁也不愿意说话,叔叔始终在摆弄着扑克,我躺在那里偷偷地看了他几眼,半年多没有见,他又苍老了许多,浓密卷曲的头发粘在一起,而且白了不少,胡子也好久没有剃了。
一会儿,爸爸和二哥陆续地回来了。
妈妈在厨房骂道:又打了一天麻将,不到吃晚饭的时候不知道回来。一天没心没肺的,家里活一点也不帮着干。
爸爸:小文,回来了?考完试了?
我:恩!
爸爸:考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应该还好吧!
爸爸打开电视机看了起来。叔叔见爸爸回来了,也就把扑克收了起来,放在了一边,犹豫了半天,好象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叔叔:大哥,给我拿100块钱,买点过年的东西。
妈妈在厨房听见了,立刻走了出来。
妈妈:就知道是来要钱的,在这儿半天没说话了,不敢跟我开口要,就等你回来了。
爸爸:前几天不是刚给你100吗,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妈妈:那还用说,肯定又是打麻将输光了。
爸爸:上次给你的100不是让你买过年的东西吗,都买什么了?
叔叔:买了豆油,还有点盐······
爸爸:那剩下的钱呢?
妈妈:那还用说,肯定是输光了,随便买了点油盐的糊弄事,剩下的钱又拿去赌了,什么菜呀,鱼呀,肉呀,什么都没买,就一点油盐就能过年呀?一天没心没肺的,看着你们这一家子就生气。
叔叔不吱声了,只是坐在那里,也没有走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
爸爸:再给他拿100块算了。
妈妈:你给他不也是白给,回头打麻将又得输光了。
爸爸:不会了,我可告诉你,再输光了我可就不管了,就你那点心眼儿,人家合起伙来骗你的钱你都不知道。
妈妈:狗改不了吃屎,他要是有记性就不会今天这副徳性了。
爸爸:这样吧,让他奶奶来吧,把钱给他奶奶吧。
妈妈:那不也一样,人家母子一条心,哄她两句,到头儿不是钱还跑到他手里。
爸爸:那你说怎么办,总得让老太太过年吧。
妈妈:干脆你给他把年货买了,送过去不就得了,贪上你们这家子人操死心了。
爸爸:好吧,你先回去吧,正好我们也没办年货呢,到时分给你一点好了。
叔叔没有动,爸爸继续看他的电视了,妈妈也回到了厨房,没人再说话了,叔叔迟疑了半天终于起身走了。
爸爸:在这儿吃完饭再走吧。
叔叔:不吃了。
叔叔说完晃晃悠悠地走了。
妈妈骂道:一天天跟要命鬼似的,三天两头来要钱,没脸没皮的,一点骨气都没有,活这么大算是白活了,要是我呀,活到这个份上早就一头撞死了。
吃饭的时候,妈妈突然说道:你知道吗,你爷爷死了?
我大吃一惊,因为事先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停了碗筷,看了看家人。
我小声问道: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妈妈:就是前一个星期左右,妈妈说知道我当时正患着重感冒,又要考试,就没告诉你。
我轻声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家人,都是一脸的沉默,我没再说什么,埋下头继续吃着。
妈妈继续说道:整天没正事,不务正业,有地不好好种,竟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给人算命,就是给人糊纸牛纸马的,钱倒是赚了一些,都买大烟了,弄得你叔叔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没娶上媳妇,现在人死了,还留下两个累赘,三天两头跑这儿来要钱。
爸爸突然说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妈妈生气地说:少说什么呀,你瞧现在他们日子过得,穷的底儿朝天,这些年要不是咱们帮衬,那几亩地呀,一粒粮食也打不出来,农业费,水利费什么都得你替他操心,一家三口都懒得要命,他奶奶更是的,年轻时从来就没下过田,整天躺在炕上装病,还要好吃好喝的,现在老了也不装了,天天吃饱了什么事情也不管,天天东家走西家,西家走东家。你那个死叔叔也活该娶不上媳妇,干活磨磨蹭蹭的,什么活你不去叫他,一点也不自觉,怎么数落他,就是一声不吭,瞧那个熊样儿,好的不学,抽烟喝酒打扑克麻将可都占全了,这样的窝囊废谁给呀,就是给了也养活不住,还恬着脸来要钱呢。
爸爸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小文刚回来,你就别说那么多了,好好吃顿饭不行吗?
妈妈没再说下去,整顿饭就闷闷地吃完了。
2.晚饭过后,爸爸和二哥出去打扑克了,妈妈见我病的很严重,去药店给我买感冒药了,屋子里面只剩下我和姐姐两个人,我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头枕在姐姐的大腿上,想着心事。
姐姐突然问道:你说人上吊死了会是什么样子?
我:人上吊死了,舌头会长长地搭拉出来,很吓人的。
我知道姐姐又在胡思乱想了,一边说,一边把舌头长长地伸了出来特意吓她一下。
姐姐有些怀疑,说道:真的?
我:当然了,电视里也这么演的,你没看到吗?
姐姐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我刚想再安慰她几句,突然房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半天才有个人影进来,推开里屋的门,原来是奶奶一晃一晃的走了进来。我躺在那里没有说话,姐姐看了奶奶一眼,也没有说话。奶奶进来之后,靠着炕沿边上坐下了。
奶奶说道:你爸爸呢?
姐姐:出去了。
奶奶突然嚷道:刚才你叔叔来要钱买过年的东西,怎么不给呀,过年啦,什么东西也没买呢!
姐姐:前两天不是给了他吗?你不知道吗?
奶奶:给了?我怎么没有见到?
姐姐:给了,前两天的事,不信你回去问问他,可能都让他给输了。
奶奶又问道:真给了?
姐姐姐姐不耐烦了,大声嚷道:给了,你先回去吧,过两天我家买的时候,顺便给你家买点,要是把钱给我叔,还不是让他给输了。
姐姐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奶奶,可是奶奶并没有走,倒是不说话了,又坐了一会儿,四处瞧了瞧,才慢腾腾地推开门,可是推了半边,奶奶又不动了,一股冷风直扑过来,姐姐打了个冷战。
奶奶回头说道:噢,那别忘了多给买点呀,家里什么也没有啊?
姐姐瞪了奶奶一眼,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把门带上。
奶奶:啊?
奶奶耳朵有点毛病,好像没听清。
姐姐大声喊道:把门带上。
奶奶走后,姐姐和我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很寂静,姐姐在那里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我也想着我的心事。
3.这天夜里,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听到似乎有人在敲门。
妈妈:你听到敲门声了吗?
爸爸:没有啊,什么声音?
妈妈:你呀,什么也听不到,跟死猪似的。
姐姐:我也好像听见有人在敲门了。
爸爸:会不会是他奶奶来了,白天叔叔没要走钱。
妈妈:不会吧。
爸爸:不行,外面那么冷,我还是去看看吧。
爸爸起身去开房门,确没有什么任何人,只有呼啸的北风猛烈地吹打着窗户,沙沙地响着。我再也睡不着了,躺在那里,反复地想着以前的事情。
4.第二天早上饭后,妈妈在托地板,大哥过来了,一进来就卷进了一阵冷风,脸冻得通红。
妈妈埋怨道:又穿这么点就来了,连个帽子也不戴。
大哥:不冷。
妈妈:还说不冷,冻得咝哈咝哈的?
大哥脱了鞋上了炕,把脚伸进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里,顿时一阵寒意逼了上来。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感冒了咋的?
我:昨天回来的。
妈妈:感冒都快一个多月了,还没好呢。
大哥:那抓紧吃药啊,这茬儿感冒可邪乎了。
妈妈:正吃着呢,这不,昨天又买了一大堆药。
大哥:这是欠你家的钱,20xx千。
妈妈:不是2100吗?又少给了这么多,夏天下地干活的时候,两口天天在这儿吃饭。还有车,车使了多少次,一点油都不给加,天天该你们该不够,这辈子就为你们操心了,老的天天来要钱,小的也想办法吃你喝你用你的。
爸爸:算了,算了。
大哥过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妈妈:下次多穿点。
大哥:恩。
然后爸爸也跟着出去串门了。一会儿,村长进来了。
妈妈:你今天怎么这么闲着。
村长:这不是听说最近村里老鼠多,给你们送点老鼠药,一家5包,一包五毛。
妈妈:用的着这么多吗?不要不行吗?
村长:上面规定的,一家5包。
村长跟妈妈又说了一会话就走了,妈妈把耗子药,放在柜子里了,恰好被姐姐在旁边看见了。
5.过了两天,我的病依旧没有什么起色,头依旧痛,喉咙里的疙瘩还是那么大,并没有消去半分。我终日还是躺在炕头上,吃着药,没有心思干任何事情。这天晚上,等了很长时间终于等到了电视剧《戏说乾隆》,姐姐最喜欢看电视剧了。于是我就去叫醒睡在旁边的姐姐,叫了一声没有反应,我就使劲的推了推她。突然姐姐叫了一声,然后从嘴里吐出了一大堆东西。我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妈妈急忙问道:桂兰,怎么了?
姐姐没有回答,只顾一味地吐着,眼睛里已经闪现出了泪花。
妈妈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姐姐突然嚷道:我喝耗子药了,我不想活了。
我看到姐姐脸上露出痛苦幽怨的表情,这下子全家都慌了,我也坐了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
妈妈骂道:真是作孽呀,家里事情都这么多了,你还来添乱,真是不让人省心,你就作孽吧。
爸爸:你喝了多少啊?
姐姐哭了起来,气愤地说道:全都喝了,反正我不想活了,死了干脆。免得受罪。
妈妈喊道:我的妈呀,全都喝了,前几天村长送的耗子药,5包你全都喝了?
姐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还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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