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我

第一幕：

甲乙面对观众，坐在长椅上表情漠然。

甲：我已经对你无话可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已经落入俗套，还是原本就该如此。

乙：我也一样，只觉得不该动摇，两个人的爱情最终会走向枯竭，没有保鲜的花朵，没有永远新奇的秘密。

甲缓慢起立，痛苦得低头诉说。

甲：亲爱的，我已经无法忍受，我不知道原本唾手可得的快乐是否只是一种肤浅的情欲或者~~

乙（插话）：对于好奇心的满足。对于你为什么在我眼中如此完美感到好奇，仅此而已。（乙仍然木木的面对观众，甲回头看了一眼乙，然后两人对视。）

甲：原来我们想的一样，我感觉舒服一些了。

乙：也许不是只有我们两个，所有人都这么想。

甲：我猜我们俩原本同为一体，就像亚当和夏娃那样，过够了分裂的生活，爱情变成了合二为一的力量。

乙：是的，道理十分简单，简单的不必解释，亚当不想失去一根肋骨，夏娃已经厌倦了这样的解决方式。

甲：解决方式？关于什么的解决方式？

乙：关于人的寂寞。耶和华认为他造的人会感到寂寞，所以一分为二，只不过是将一份寂寞变成了两份寂寞。他太自以为是了。

甲：总有些事情永远得不到解决。你知道吗？那天早上快醒来的时候，我梦见自己拼命的吸一支烟，可是任凭我怎么吸，烟就是不怎么变短，醒来的时候憋出一身臭汗，这简直太奇怪了，在现实生活中我可是不折不扣的烟鬼，在梦中对一支烟却束手无策。

乙：梦境是不能触碰，不能改变的，有时候却远不及生活那么荒诞。我在想，千万年后自己也许下沉为地心的岩浆了，就再也无法感知。

甲：别说了，这种想象简直太恐怖了。

乙：我知道我们一直在骗自己，千方百计地确认自己有多么重要，呵呵~~

甲：看看那些花花草草，它们永远都不会考虑自己为什么会存在。

乙：亲爱的，吃了我吧，让我重新成为你的一部分，成为你的肋骨，成为你身体里的细胞，死在你我的不知不觉当中！

甲：别发疯了。然后呢？那我怎么办，你消失以后，我将会更加寂寞，想象不出会有什么更大的恐惧困扰着我。

甲抱着乙在黑暗中落幕。

第二幕：

佛洛伊德（以下简称“佛”）趾高气扬地上场，面向观众高呼：同志们，一切都是性的驱使，不管你相不相信。

甲拉住了佛洛伊德的袖子，

佛洛伊德：干什么，放开我！

甲：请不要误会，救救我，在我没有找到答案之前。

佛洛伊德：你的眼圈很黑，千万不要跟睡眠过意不去。

甲：是的，我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不是被琐事困扰，只是一个劲儿的发呆。我不介意你认为我是疯子，也许我的案例对你的研究会有帮助，像对待畜生一样来研究我吧！

佛：说来听听。

甲：如果我梦见我在吸一支永远也吸不完的烟，这代表着什么？

佛（思考状）：嗯~这个嘛~，哦，我的朋友，事实上我不能解释一切梦境，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对每个细节刨根问底。

甲：是吗？我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在驱使着我一遍又一遍的想这些垃圾一样的梦境，或者说我已经有了强迫症。

佛：梦是多变的，就像人的心灵那样，你永远无法彻底明白。这一秒你在哭，下一秒你就可能笑，多么可爱的畜牲啊！

甲：如果我的妻子要求我结果了她的生命，你认为这是可以解释的吗？

佛（惊喜）：我是不是可以这样描述你的感受：你是否觉得爱情比死亡更加冰冷？死亡啊，就像是把一个残疾人从轮椅中拿走那样，那么渴望摆脱轮椅的束缚，一旦离开它，却不能行走半步。爱情就是这轮椅上的一颗螺丝钉！同谋！同谋！

甲：轮椅是我的生活吗？当我拨了爱情的皮，还会剩下什么呢？

佛：剩下性，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甲：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刨根问底了，以前我总是以自嘲的方式蒙混过关。

佛：活下去就只能做只糊涂虫，刨根问底是没有好处的，看看你那憔悴的眼神就已经知道。

甲：可是今天在这里遇见你，我就想问个明白，为什么我的妻子要死要活？

佛：如果她没有在生活中遭受什么特别的打击~

甲：不，她没有。我和她形影不离，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佛：如果是因为她缺乏安全感~

甲：安全感？

佛：女人生来就是缺乏安全感的，恕我直言，这完全取决于女人的身体。

甲（痛苦地）：请原谅我向您隐瞒了秘密，我时常向我妻子施以暴行。

佛：我佩服你的坦白，可是因为什么呢？

甲：请别再向我提起为什么这三个字，我想就是这三个字才差点把我逼疯的。我的妻子要求我这么做的，事实上我非常爱她。

佛：你的妻子有受虐的倾向吗？

甲：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受虐吧，拳打脚踢，她这个奇怪的畜牲！

佛：她爱上了你的拳头，就如同爱上了你的阳具一样。而这些男人的玩意儿都是女人天生没有的。你应该理解女人，上帝是不公平的，她们同样渴望把世界、把所有人捏在掌心。男人的欲望是赤裸的，女人的欲望是隐秘的。谁都想当上帝，当撒旦也好。

甲：难道她只是爱上了我身上她没有的东西？

佛：我只能这么残忍地对你说，她爱上了你关于性的主动权，男人的权威。你杀了她的权力，她也爱上了。（神情夸张，极度亢奋）

甲：你这个疯子，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疯子，你这个不懂装懂的疯子！难到你要我亲手把我妻子杀了吗？这和一个畜牲有什么分别，我不要听你的谎话，你这个骗子！

甲捂着耳朵踉跄的退下，

佛洛伊德：看来你是真疯了，你不得不相信事实就是这样，一切都是性在驱使着你！

第三幕：

画外音：千万年后，你将成为地心的岩浆，或者其它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甲和乙在电影院里观看《摩登时代》，（卓别林在机器齿轮间挣扎的镜头出现在画面上），俩人哈哈大笑。

黑衣人（全身蒙着黑纱，包括头部，以下简称“黑”）上场。

黑：笑什么笑?,蠢货！

甲（被惊吓）：你是撒旦吗？

黑：你可以把我当成撒旦或者上帝，你们就是在我掌心跳舞的玩偶。

甲：你是办公室里的复印机或者工厂里轰鸣的机器吗？

黑：那么你们就是我的制造者，后来成了我身上的螺丝钉和奴隶。

甲：你是疯子吗？

黑：那你们就是更大的疯子，我是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你们而存在的一切，你们厌恶我，依赖我。

乙傻笑着对甲说：他说他是一切，哈哈，他说他是一切~~

甲：我们制造了你？

黑：是的，让我捆绑住你们的一切。

乙：那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

黑：爱情，什么都不是。爱情与我无关。

甲：你知道千万年之后我会变成什么吗？

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你们要感谢我。我就像一个黑色的洞，紧紧地包围着你们，隔绝着你们与其他未知的秘密。

乙：在你的怀抱里，我会感到安全吗？

黑：是的，安全，令人窒息的安全，但你们情愿窒息，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甲：很久之前，亚当诞生的时候，是否孤独？

黑：就和所有飞禽走兽一样，它只不过是这个世界里千差万别的一个畜牲而已。

乙（呆滞的眼神）：他是那么孤独~~那么孤独~~

黑：他总是千方百计地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是一种错误。

乙：我明白了，后来有了夏娃，有了更多的同类，所以他安全了。

黑：但是在你们之间仍然有所不同。有的更狡猾，有的更疯狂，有的更耐不住寂寞，有的干脆对同类施以毒手，有的想下沉，有的想逃离。

甲：这孤独，这亘古不变的孤独啊，等我们变成了千万年之后的岩浆以后才会消失吗？

乙跪在黑的脚下：吃了我吧，让我甘愿成为你的一部分，成为你身体里的细胞，不会说话，不会思考，死在你的不知不觉当中！

甲（歇斯底里）：不！不要这样！不是这样的!（抱头跑下台）

画外音重现：吃了我吧，让我甘愿成为你的一部分，成为你身体里的细胞，不会说话，不会思考，死在你的不知不觉当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