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1、冬。晨。矿区的一条甬路上。
天色还没有大亮,可以看见甬路两边锯齿状的花坛,里面冬青树的叶子上蒙着厚厚的煤尘。一些刚下班的矿工在甬路上走着,他们穿着黄色的工作服,戴着安全帽,头上的矿灯在乳白的晨雾中一闪一闪的。有些人还没有洗脸,眼睛周围沾满了煤灰,看上去就象一只只熊猫。
七、八个正要上班的工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向矿井那儿走去。其中一个扛着几把铁锹,手里拎了一根皮带。他问这些刚下班的工人。
“怎么不换衣服?”
“没空儿。倒班呢。真想睡一觉去。”
“活儿多吗?”
“不多。都留给你们了。”
“懒鬼!”
问话的人突然扬起皮带,向那些人抽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皮带抽在一个工人的安全帽上。旁边的人都笑了。
“不干活,你还想挣钱?”
2、运管队一间值班室里。
杨队长给十几个工人分派任务。他斜靠着一张办公桌,桌子上方吊着一盏昏黄的电灯。这十几个工人将小屋子挤得满满的,他们有的挡住了门口,有的蹲坐在墙角,有的坐在单人床上。这儿虽然人多,但很安静,只能听到杨队长略略沙哑的嗓音。
“于师傅呢?”
门口一个中年人:“来了!”
杨队长:“你带几个人看住溜子,行不行?”
那人爽快地:“行啊。我带两个人好了。”
他点了两个人的名字,和他们一起走了。
杨队长又吩咐面前一个年轻人:“小成,你们组负责把罐车推到大巷里。千万别让罐车脱轨,记住了?”
小成:“您放心吧,杨队长。”
他正要离开,杨队长想起了什么。“等等。”
小成站住了。
杨队长:“你们组几个人?”
小成:“算上我,七个。”
杨队长:“这样吧,给你们加一个人。”
小成疑惑地瞅着他。
杨队长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这是矿部分到咱们运管队的大学生,交给你了。”
这是一个沉稳的年轻人,见大家都在打量他,他就介绍自己:“我姓王。王立新。”
杨队长:“你们多照顾照顾他。别让小伙子出事了。大学生比咱们的命值钱多了。”
工人们哄笑起来。有人大声嚷嚷:“我们怎么啦?我们的命就不值钱?我们靠力气吃饭,不比别人差到哪儿去!”
小成诧异地:“大学生?”
杨队长:“怎么?看不起大学生?”
小成:“不是这个意思。那……怎么给他记工呢?”
杨队长瞪了他一眼,“和你们一样呗!”
3、甬路上。
王立新、小成和几个工人走在那条甬路上。
小成:“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王立新:“山西矿业学院。”
小成皱了皱眉。
王立新:“有事吗?”
小成:“奇怪呀!你们大学生应该留在矿部里,怎么能让你下井呢?”
王立新苦闷地:“咱没有关系嘛。矿上说,让我先在井下锻炼一段时间,然后再调上来。”
小成点了点头,“哦,是这样。”
4、矿井旁边的换衣房。
刚上井的工人来不及洗澡,就躺在一张张长椅上睡着了。有人盘腿坐在水泥地板上,吸烟,吐痰。他们脸上都糊了一层黑灰,根本看不出五官的轮廓,只有眼睛眨动时,才能辩出那是一个活物。
小成指给王立新看一只铺着报纸的衣箱。
小成:“脱下来的衣服装进去,锁住,拿好钥匙。这儿贼多。”
王立新:“哦,记住了。”
5、矿井旁边的记工房。
王立新、小成和几个工人穿过一条阴暗的长廊,向记工房走去。他们的长筒胶靴在沉寂的长廊内“橐橐”地响着。
小成:“你领记工牌了吗?”
王立新从身上摸出一张长方形硬纸片。
王立新:“是不是这个?”
小成:“对。交给记工房。让他们给你个灯牌。”
硬纸片扔进了一个黑洞洞的窗口。工夫不大,窗内抛出一块亮晶晶的铝片,上面印着标志矿工身份的代码。
6、矿灯房。
矿灯房紧挨着矿井。工人们都聚在这儿等车。有几个工人透过一道窗缝偷看灯房里的女工。小成一到这儿,立刻活跃起来。他把灯牌扔进窗口,将脑袋也探了进去,向一个女工讨好地:“李姐,给咱个好灯。”
随后,他缩回脑袋,向工人们眨了眨眼。
不一会儿,窗内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手里拿着矿灯。小成接过那盏灯,趁机抓住那只手,用嘴唇在上面碰了碰。窗内传出一声尖叫,猛一缩手,使小成的脑袋撞在窗槛上。矿工们爆出一阵大笑。
王立新这时递上灯牌,但那女工误认为他是小成,在他胳膊上捣了一下。王立新愠怒地皱了皱眉。
王立新:“干什么?”
小成一把将他推开,再次从窗口伸进脑袋,调侃地:“打错人了。”
女工气愤地瞪圆了眼,“打错人!”
小成扶了扶头上的安全帽。“知道你刚才打的是谁吗?”
女工不回答。
小成:“大学生。骗你是孙子。刚调到我们运管队的。”
一个中年妇女把脸贴在玻璃上,将信将疑地往外看。王立新穿着一套崭新的工作服,在这群矿工中间格外显眼。她的脸上慢慢地绽出了笑容。
中年妇女:“果然象个大学生。跟你们这帮人就是不一样。”
话刚完,一盏矿灯扔了出来。“给你个好灯!”
不远处传来隆隆的响声,一列矿车停在井口。有个工人大喊一声:“矿车来了!”
顿时,每人脸上都现出紧张的神色。他们争先恐后地向井口跑去。一双双胶靴踢起了长廊里的煤尘,使这儿的能见度骤然下降,只有一道道不停晃动的矿灯的光柱刺破了这尘幕。
7、井口。
矿工们一边相互咒骂,一边用力挤上矿车。等座位坐满了,绞车房里响起刺耳的电铃声,矿车随即向黑沉沉的矿井深处滑去。有个人没有挤上车子,但矿灯被夹在两排座位中间。他往前紧跑两步,抽出了那盏灯,气得脸都白了。
“去你妈的!”
他拣起一粒石子,愤愤地掷了出去。石子掉进深不可测的矿井,好大会儿才听见隐隐的回声。
8、矿灯房。
女工:“真是大学生?”
中年妇女:“哦。”
女工:“大学生也下井?”
中年妇女:“大学生怎么了?吴总刚到这矿上,也下过井。不奇怪。”
9、井下一条支巷。
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很静。几个工人走过时,矿灯的光柱在两根冰冷的钢轨上反射出银白的光。一颗颗水珠从岩壁上渗下来,砸在钢轨上,发出清晰而沉闷的响声。
10、掌子面。
王立新、小成和几个工人来到离掌子面不远的一个缓坡下面。正是交接班的时间,这儿没有人声。巷道深处传来风机“呜呜”的嘶吼。小成头上的矿灯照出了角落里一团黑糊糊的影子,那是一个工人正在睡觉。小成走过去,用胶靴踢了他一下,又踢一下。
小成:“醒醒!”
那人睁开眼,眯细眼睛,向上仰望着小成。
那人:“来了?”
小成用矿灯照了照缓坡上面。“放过炮了吗?”
那人:“没呢。不过,煤挺多。够你们忙的。”
正说着,突听一声巨响。王立新惊愕地抬起眼睛,向掌子面望去。原来这是采煤工人放响了第一炮。煤尘瞬间就弥漫了整条巷道,正如一位主妇揭起锅盖时,一团白气充满了小厨房那样。
那工人站起来,被煤尘呛得咳嗽了两声。“真倒霉,临下班还要吃一口煤。”
他走了。
缓坡上面有人嚷嚷:“煤下来了!煤下来了!”
小成吩咐王立新:“你在这儿等着,罐车到了,你就用肩膀扛住它。这活儿轻巧。”
然后,他和另外几名工人走向缓坡,摘去一节罐车上的缆绳,吃力地把它往前推。
王立新惴惴不安地等着。罐车在钢轨上滑动时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声。他看见一道黑影向自己压过来,毅然迎上去,用整个身子扛住了它。只听“咯”的一声响,罐车停住了。
几个工人:“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小成气急败坏地从罐车后面跳出来,照照钢轨,又照照罐车,转身指着王立新骂:“你他妈怎么搞的?一上班就闯祸。不是让你扛住吗?”
王立新呆站在那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立新:“脱轨了?”
小成又照了照罐车,恨恨地在车身上踢了一脚。
王立新恢复了冷静。“能怨我吗?装这么多煤,一个人怎么扛得住?”
没人理他。一个工人问:“怎么办?”
小成啐了口唾沫。“卸煤!”
拿来了几把铁锹。王立新接过一把,正要卸煤,小成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慢慢地爬上了罐车。
小成:“哼,大学生!”
王立新脸色变了。他想了想,掷下铁锹,走到一边,坐下去。不干活了。
一把把不停舞动的铁锹。
一锹锹扬成扇面的煤尘。
一根根炽白的矿灯的光柱。
……
有个上了年纪的矿工走过来,将一把铁锹塞到王立新手里,见他不动,就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老矿工:“小伙子,干下去吧。别跟煤黑子一般见识。”
他不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开了。
王立新呆坐了会儿,终于站起来,加入到紧张的劳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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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两个小时后。
铁锹舞动得越来越吃力,越来越慢。矿工们把最后一节罐车推到大巷里,回到原处,并排坐在巷道的右边,靠着洞壁,大口地喘气。他们一个个地揿灭了头上的矿灯,矿灯的余光映出了他爬满汗珠的脸。
四周漆黑一片,寂无声息。
远远地出现了一个小白点,愈来愈大,愈来愈亮。同时,一个人哼唱《朝阳沟》的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
那是送饭的矿工,他一手提着装满食品的袋子,一手提着水壶,走到了小成身边,拿矿灯照着他。小成厌烦地闭紧了眼睛。
小成:“别照了!”
那人笑了,“怎么?睡觉呢?”
小成:“累坏了。”
那人:“再累也得吃饭吧?”
他又拿矿灯照了照其他的人。“杨队长说,咱们运管队来了个大学生,到底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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