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的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没有目的的乱飘,街上无一行人。已是黄昏时分路旁的灯火还没有然起来,街上的一切都逐渐消失在暮色里,街上尽是泥和水,偶尔见一两顶轿子走过,三四辆轿车疾驰而过……远处,有两个青年共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
“三弟,走快点。”
说话的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身着浅蓝色的套装——蓝色的长裤,蓝色的翻领西服,透出里面白色的衬衣,外罩灰色的风衣,直垂到脚面。崭新的皮鞋上免不了的泥和水。脸上全是疲惫,但搭配上这件衣服却显得格外精神。他手上撑着一把伞。由于天气的寒冷,双手紧紧护住前胸。他,叫伊秋,是梧楸的二少爷。
在后面走的年纪稍微轻一点的青年,有着同样的身材,穿着同样的衣服,同样是抱成了一团。他,叫伊凡,今年十七岁。
“好了好了,就快到家了,二哥,你不要再催了!”
“我能不催吗?还不是因为你!哼!你故做仁人志士,说什么也不肯坐轿子,不坐轿子也罢,打个电话叫司机来接我们也是好的。可是你……哎!若在以往,倒也罢了,可像今天这样糟糕的天气,你仍然坚持要走回来。为了能陪你,我已经走了整整十一个春秋了,你竟不肯听我一次!”伊秋故做生气的样子。
伊凡听到了也只是笑:“这也没什么要紧的,二哥。若我们坐轿子回去,那别的同学怎么样呢?依我说,走走也好,锻炼身体嘛!”
“亏你还笑的出来,把我拖累成这个样子,你竟没有一点儿内疚?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谁让你是我的二哥呢?对不对?再说,走了这么多年了,还在乎这一天吗?”
“是!做你的二哥可真‘幸福’啊,我们总会‘有难同当’!只是我怕回家以后,爷爷见到我们这样狼狈,又要大发脾气了。”
“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不怕!”
“你当然不怕了,府里上上下下我竟想不出你会怕谁!更想不到,有谁会不怕你了……”
“二哥!你又在取笑我了!”伊凡闻此言,突然站住不走了,用力跺脚气道。飞起来的泥点子全落在两个人的身上了。
伊秋见状大惊,慌忙躲开。
“三弟!你看看你在做些什么?难道你还嫌我们不够难堪吗?这样回去以后,不被他们笑死才怪呢!”
不过说归说,看到伊凡一个人站在雪里,他还是心疼了,又为他撑起伞来。温柔的劝道:“好了,三弟,我真算是服了你了。今天就算是我舍命陪君子了。管他老太爷会发多大脾气!”伊凡依旧站在那里不理他,伊秋笑了,拽了他一下。“好了,走啦!”伊凡这才露出笑脸。“这才像我二哥嘛!”
“什么叫像?本来就是!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伊秋柔声问道。
“嗯。”伊凡点点头,这才随他向前走去。
伊秋向周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抱成一团的三弟,便又追问了一句:“三弟,你冷么?”这样说着不等他回答,便要脱下自己的风衣为他披上。伊凡见状马上阻止他:“不。我很暖和,在路上谈着话我一点儿也不冷!”
随即便是短暂的沉默。伊凡突然再次开口,声音也是极温柔的,“二哥,你对我真好!”
伊秋望了他一眼,笑道:“没关系,关心你是我应该做的。”这样说着,两个人均微微一笑。
伊秋再次环顾四周,像是安慰他的,说:“好了,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到家了!”
“呀!我怎么竟忘记了!”伊凡忽然吃惊的大喊。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伊秋看到他吃惊的样子,一脸的不解。
“二哥,难道你忘记了么?今天是大哥中学毕业的日子,老太爷不是说要请客人的么?”伊秋也猛的一拍头,道:“对呀!你看我,光顾忙自己的了,怎么竟会把这样重要的事忘记呢?真是该打!”说着,果真又朝自己的头狠拍了一下。伊凡笑着阻止他:“好了,二哥,我们快些回去是正经,你这样打纵是打傻了,也是不顶事的。”
伊秋闻此言,又是一愣:“对呀!你瞧,果真是打傻了的。竟连这个也不知道了!”
两个人都笑了,并加快了脚步,一转眼走进一条偏僻的街道,道口立一石碑,上有皇上御笔手书“文官下轿,武将下马”八个正楷大字,于现在却是没有多大意义了,可是沈家人却仍舍不得丢弃。虽伫立在风雨中历经沧桑数百年,字迹也有些模糊了,棱角也不平整了,可由于家人的时时修整,倒还不至于太无用,至少是告诉人们他曾经有过辉煌的。
除此之外,道口两旁还各立两个石狮子,靠内的两个,是稍大一些的,在外的稍稍小了一些,但同样是雄壮威武的,看起来那么高傲,那麽冰冷,而又那麽神圣不可侵犯!
“二少爷好,三少爷好。”两旁站立着的仆人们,见他们回来了,弯腰向他们问好。
伊秋旁若无人的走了过去,伊凡则面带微笑的向他们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尽管他们是把头低的低低的,并不曾看到。
拐入路口时伊凡惊了一下,刚才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指着铺在地上的红地毯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一奴仆停下打扫石狮子的活,毕恭毕敬的站好,回话道:“回三少爷的话,今天是大少爷的喜日子……”
“我知道是大哥的喜日子,可也不至于这样铺张浪费呀?”伊凡急的只跺脚,许多泥点子再一次被溅了起来,伊秋下意识的远离他,并惊呼:“三弟你不要再乱动了好不好?”
奴仆们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做答才好。伊凡看到他们这样子,怒火心中起。“难道你们都哑了么?!我在问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
奴仆们依旧是一脸茫然所失的样子。的确,这样的问题如何回答才好呢。更何况三少爷是府里出了名的“人道主义者”,平日里下人们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一向是从不象今天这样训斥下人的。即便是他们有了什么错事,被别的主子训斥,他还要帮着劝解两句呢,谁曾想他今日竟这样。实在别无他法,也只有求救于二少爷了,于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二少爷。也正是因为如此,就是连伊秋也吓了一大跳,心念:“三弟今日是怎么了?”他正这样想着,眼睛无意间瞟了几人一眼,正看见他们都齐刷刷的望着自己,便拉了伊凡一下,半训斥道:“三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只有过年,或者是爷爷过寿时才可以这样,大哥的喜事就不可以这样了吗?”
“这倒不是。”伊凡也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便辩解道:“我觉得,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这样,太铺张浪费了!”
“嘘——”伊秋面露紧张的神情,小声的训道:“怎么能在大门口这样喧嚣呢?叫爷爷听到可不是好玩的。”
一提老太爷伊凡的脾气也下去了一半,淡淡的吩咐了他们一句:“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吧!”
几个奴仆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干活。伊秋笑着拉上他的手,一脚便踏上了红地毯。伊凡也随后跟来,可当他回头看时,四个鲜明的泥水渍脚印落在干干净净的红地毯上。他动了动嘴唇,却又未说什么。伊秋注意到他这一细微的动作了,反问他:“怎么,又心疼了?”
伊凡不语,依旧呆呆的站在那里,几个奴仆似乎是明白了什麽,马上拿过抹布和水来擦洗。
“我就说要坐轿子的吧?现在我们身上这么脏,怎么……”
还未等伊秋把话讲完,只见伊凡弯腰脱下自己的鞋子,双手提起来赤脚前进,落下伊秋一个人站在发呆,许久他才明白过来,冲他的背影大呼:“哎——三弟!等等我!”他这样说着也脱下鞋子,赤脚追了上去。所有的奴仆都定在那里,呆呆的望着这两位少爷。其中一个叹道:“真正的我今天是见了希奇事儿了,若要说出去,他们是必定不相信的。”另一奴仆搭话道:“这算什么?真是个没见识的人!平日里三少爷待我们的好处多着呢!”这样说着,还一脸的骄傲。另一个也过来搭讪:“话是这么说,不过是见他是新来的罢了,何必这样认真。”而后他有回头朝那新来的道:“日后多向着点三少爷,便是少不了你的好处的了。”正在此时,这里的主管走过来训道:“懒骨头们,还不快去做活,在这里嚼什么舌头?小心我一头告到主子那里,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众人讨饶了一番,便散开各去干各的活了。
由路口走到家门口,还有约三百米的路程。街道两旁种满了梧桐树和楸树,道路两旁没有任何人家,因为这里是靠近梧楸园的。由于是冬天,道路两边的树,全落了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树枝了,为了喜庆,枝桠上全部挂了彩灯,忽明忽暗的,煞是好看,宛若天上的明星一般。道路上空是穹隆型的彩灯长廊,赤橙黄绿青蓝紫,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灯光此起彼伏,从不间断,将整条街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道路两侧奴仆们密密麻麻且毕恭毕敬的站着,守侯着,也迎接着。这也只是因为今天的喜庆日子,若是平常是没有这样大的排场的。
很快的,两个人便到了家门口。
抬头仰望,这里是怎样的一群建筑啊,因为有了帝王的封赏,色彩样式几乎可以同皇家相比拟了,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本来就是一座皇家园林,金碧辉煌的琉璃屋顶,勾心斗角,悬挂的风铃在寒风的猛烈摇动下,阵阵作响。高大的门洞前挂着六只大红灯笼,把门前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与街上的彩灯遥相互应,门前还有一对大石狮子,雄壮威武如前,脖子上同样挽着怒绽的大红花。门上大匾“梧楸园”三个大字格外耀眼。
伊秋笑道:“今天的日子果然不一般,大哥肯定又是个好成绩!”
“二哥怎么知道的?”
伊秋指了指石狮子,笑道:“这还看不出来么?连它们都跟着喜庆起来了。再者,大哥什么时候不是第一第二得好成绩了呢,现如今反倒来问我,真是该打!”
伊凡不理他的话,只当是一本正经的说:“二哥莫要冤枉好人,这是怪不得我的。”
看到伊凡说的一本正经的样子,伊秋反倒不解了,很是严肃的问:“噢?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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