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幽州台（下）

第四场 探母

【当夜，宋营。

【杨八姐扶佘太君上。

佘太君 八姐，今天是十五还是十六啊？

杨八姐 今天正好是中秋节，只可惜六哥有命在身，不能过来。

佘太君 是啊，自古忠孝难两全啊！

【杨八姐扶佘太君出帐。

佘太君 哦，对了，各处粮草交付得怎么样了？

杨八姐 各处粮草都已交付停当，请母亲放心。

佘太君 好。（略一沉吟）要不，你代我再到各营巡查一下。

杨八姐 是。（下）

佘太君 （仰视明月，唱）

一轮明月照关山，

为国不辞两鬓斑。

想起当年金沙滩，

热血和泪洒北番。

可恨朝中忠良少，

多方掣肘雪耻难。

杨家世代忠良将，

万里关山一肩担。

老身怀抱烈士心，

不畏风霜再征战！

【士卒急上。

士卒 报——禀告太君，外面有一辽国降将前来投诚。

佘太君 辽将投诚？速将他带上来！

【杨八姐带杨延辉急上。

杨八姐 母亲，你看谁来了？

佘太君 （惊疑）你是——

杨延辉 （急忙上前跪地，激动）不孝儿杨延辉拜见母亲！

佘太君 （又惊又喜又悲）你是四郎？（哽咽）我的儿，你还活着……

杨延辉 （大喊，向前跪行）母亲……

佘太君 （痛哭，大喊）儿啊……（抱住杨延辉，唱）

老眼昏花泪如涌，

莫非今日又一梦？

十年失落无音信，

今夜何以到营中？

杨延辉 （唱）一场大战落北番，

关山迢迢路不通。

梦中思念多少回，

醒来孤影尽成空！

佘太君 儿啊，这十年你是怎生过来的啊？

杨延辉 一言难尽啊。母亲可好？

佘太君 （哽咽）好！

杨延辉 众家兄弟姐妹可都好？

佘太君 不堪回首啊——

（唱）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堪回首泪朦胧。

血流成河金沙滩，

乱阵战死你三长兄；

五弟出家五台山，

七弟又被箭穿胸；

你父碰死李陵碑——

杨延辉 李陵碑？

佘太君 （接唱）死不瞑目恨无穷！

只有你六弟守边关，

一人独撑继孤忠。

幸得杨家尚有人，

你兄弟照应再立功！

杨延辉 （唱）听罢言，心内恸，

愧我隐姓在辽宫。

锦衣玉食笼中鸟，

苟且偷生罪何重！

母亲向来秉大义，

到叫我，近乡情怯说何从！

佘太君 儿啊，你在北国怎样啊？

杨延辉 娘，儿——儿在北国已有妻小……

佘太君 那好啊，你怎么不带他们回来啊？我杨家正要靠他们重振门庭呢！

杨延辉 （有所顾忌）只是边卡重重，尚不方便——娘啊，一旦找到机会，儿定带他们认祖归宗！

杨八姐 是啊，娘，现在边关吃紧，携妻带子也不安全啊！

【营中传来三更鼓。

【杨延辉心中暗自紧张，示意杨八姐。

杨八姐 呀，怎么半夜了？母亲，我看夜已三更，寒气逼人，四哥一路劳奔，人困马乏，要不，我带他先去休息，待明天一早再细说吧。

佘太君 你看我，只顾说话，忘了……八姐说得极是。儿啊，你也辛苦了，让你妹妹带你去后营吧。

杨延辉 母亲，您也辛苦了，您先去安睡吧。——孩儿送母亲！（送佘太君，泪要涌出）

【佘太君示意不必送，下。杨延辉与杨八姐转回，边走边说。

【灯转幽暗。

【幕后唱 ：

四郎不敢说真相，

母亲背后对妹讲。

伤心怎对霜晨月，

不辞母亲辞家邦！

【灯转亮。

杨延辉 八妹，为兄之事，方才都已向你言讲。唉，我身为杨家人，不忠不孝，如何对得起父兄啊。

杨八姐 四哥你也不必过于自谴。我想，他们是会谅解你的。

杨延辉 为兄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只是，母亲面前，我无颜说起，他日你再慢慢告诉她吧。

杨八姐 （点头，泪要涌出）我晓得。四哥你善自珍重！

杨延辉 八妹，为兄走了。

杨八姐 四哥，你当真就这样走了么？

杨延辉 你看，月已西坠，我真的要走了，那边公主……

杨八姐 是啊——

（唱）送兄送到边界地，

望穿秋水是公主。

杨延辉 （唱）快马加鞭一夕回，

来时对天曾盟誓。

杨八姐 （唱）北国公主解人意，

岂可负她一片痴？

杨延辉 （唱）依依难舍手足情，

最是老母断肠时！

杨八姐 （唱）相见时难别亦难，

咫尺天涯不尽思。

杨延辉 （唱）恨我十年归来迟，

见母一面竟不辞！

杨八姐 （唱）北国风寒自珍重，

可怜天下母与子。

杨延辉 （唱）代兄尽孝老母前，

晨昏问安多服侍。

杨八姐 （点头，唱）一家怎堪分两国，

何日干戈有尽时？

杨延辉 （唱）狼烟散尽应有期，

再来探母携妻子！

杨八姐 但愿有那么一天，四哥一路珍重！

杨延辉 为兄走了！八妹，你回去吧！（缓缓下）

【杨八姐望着杨延辉远去。

【灯渐暗。

第五场 报信

【归来后数天。辽营。

【萧太后率人马走过舞台。

【幕后唱：

探母归来风云变，

太后挥师亲驾辇。

今夜突袭佘赛花，

急煞四郎心如煎。

【杨延辉、易忠上。

杨延辉 易忠，这封信你务必小心，一定要当面呈送老太君。

易忠 小的明白，驸马放心。

杨延辉 腰牌给你，你千万要小心——尽量抄小路走。

易忠 小的跟随驸马多年，心里有数。如此——小的走了。

杨延辉 （点头）去吧！（目送易忠，良久，唱）

山回路转不见人，

但愿平安到宋营。

颓然长坐神思乱，

知人知面难知心。

曾记得，公主临行细叮咛，

嘱我言行要谨慎。

她此番调兵为哪般，

难道要挥师南下到汴京？

到如今，她怎对四郎讲军机，

我如何对她说分明？

纵然夫妻是一心，

家国横亘也生分！

【娜齐上。

杨延辉 （一惊）娜齐，你不好好跟随公主，回来作甚？

娜齐 是公主叫我来的。她昨日做了一个恶梦，放心不下驸马，让我先行一步，照看驸马。

杨延辉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公主她一路可好？

娜齐 公主安好，马上就要回来了。

杨延辉 娜齐，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娜齐 多谢驸马！（下）

杨延辉 （自语）公主突然差娜齐前来，莫非……

【小番上。

小番 禀驸马，萧将军人马已向南而去。

杨延辉 知道了，下去吧。（看小番下，徘徊，唱）

心悬神疲头昏沉，

一夜如何到天明？

【颓然靠椅坐下，闭目养神。

【梦境：纱幕后，佘太君、铁镜公主轮番隐约上。

佘太君 四郎我儿，你可要回来啊，你怎么可以与娘不辞而别呢？（渐隐）

杨延辉 娘……

铁镜公主 驸马，为妻知你心里的苦处。既然你是杨四郎，如今身在辽国，你千万要小心。（渐隐）

杨延辉 公主……（激动，欲握手）

佘太君 （突然翻脸）孽子，你这个不忠不孝之人，投降辽国，还做了驸马，我看你有何面目再来见我？！

杨延辉 娘，我……

铁镜公主 杨延辉，我真是瞎了眼；没想到，你竟会做宋朝的内应，你，你……

佘太君、铁镜公主 （一起指责）你，你……

【梦醒。佘太君、铁镜公主隐。

杨延辉 我，我……（醒，唱）

一梦醒来不见人，

一身冷汗湿衣襟。

【营中传来金柝声，三更。

杨延辉 （唱）耳听得金柝敲三更，

未知老母可得信？

探母之后更挂念，

不忠不孝罪孽深。

十年北国成辽人，

到底故国有母亲。

愧我无颜回江东，

恨我身分两颗心。

【营中传来金柝声，四更。

杨延辉 （接唱）忽闻得金柝敲四更，

似闻边关动乱兵。

公主对我有深恩，

何忍辽军陷困境。

父母之邦叛父母，

妻儿之地作内应。

一旦公主知底细，

四目相对多少恨，多少恨！

【营中出来金柝声，五更。

杨延辉 啊呀（接唱）猛听得金柝敲五更，

易忠尚未转回程。

莫非半路遇险情？

莫非我托人太轻信？

倘若此事来败露，

太后震怒必严惩。

从此夫妻成陌路，

从此孩子失父亲。

眼看东方天大亮，

四下寂寂更惊心！

【突然，营外传来兵马声，萧天星带人上。

萧天星 左右，把此人拿下！

杨延辉 （强自镇定）我是驸马，谁敢？

萧天星 嘿嘿，驸马？左右，太后有令，将这一叛贼拿下！

杨延辉 （知事已败露）不必了，我自己会走！

【灯暗。

第六场 求情

【辽营，大帐，灯幽暗。

【萧太后坐帐，萧天星与之密谈。

萧太后 那么，以你之见呢？

萧天星 以侄儿之见，不如一了百了！（装“杀”的手势）

萧太后 一了百了自然好，只是公主那边如何交代？

萧天星 我想，公主必会顾全大局。到时，不妨用个调虎离山之计，等她回来，一切都已成定局。

萧太后 只是——公主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萧天星 正因为如此，才要一了百了，这叫长痛不如短痛。否则，杨延辉潜伏内宫，总是个祸根！

萧太后 （点头）嗯！如果不加严惩，此次兵败，也不好交代。

【内喊：铁镜公主回营！灯由幽暗渐亮。

萧太后 来得好快啊。天星，你且回避。

【萧天星下，铁镜公主上。

铁镜公主 （唱）调兵归来得凶讯，

驸马竟然投大狱。

难道他大意露马脚，

难道他归宋叛辽国？

兵甲未解进大帐，

母后跟前先装哭！

（白）母后，（见萧太后不应，撒娇）母后……

（接唱）见母后脸色凝重不理睬，

顿觉事态成危局。

（白）母后，驸马到底犯了何事，你要把他送进大牢？

萧太后 哼，亏你与他做了十年夫妻，竟然不知他底细。你知道他是谁吗？

铁镜公主 他是驸马易家木啊！（自语）难道母后已知他是杨家将？

萧太后 （冷笑）哼，哼，什么易家木，“易”加“木”不就是“杨”字吗？你可知道，他是杨四郎杨延辉！

铁镜公主 （故意装作不知）什么，这不可能！十年来，他从未对儿说过。

萧太后 就你瞎了眼，被蒙在鼓里！

铁镜公主 可是事到如今，悔也没有用了啊。他若真是杨延辉，到底与我做了十年的夫妻，是儿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也是您老的女婿啊！

萧太后 亏你还说得出这样的话。他若是还有半点心思在辽国，又怎么会投书宋营作内应！

铁镜公主 （惊）什么，是谁见来？

萧太后 是萧天星！

铁镜公主 萧天星？他当初一门心思想强娶女儿，女儿不愿，他必是怀恨在心，诬陷驸马！

萧太后 什么诬陷？人证物证俱在，你自己看来！（扔下物证）

铁镜公主 （默读）这是怎么回事？

萧太后 （语带嘲讽）这是你婆婆的亲笔信，那每句诗的头一个字合在一起，不就是“延辉归来”吗？

铁镜公主 这信如何得来？

萧太后 是你家的易忠，连夜宋营报信，害得萧天星中了埋伏，损失惨重；幸好一路有人接应，总算捡得一条小命。不过也好，有失必有得，苍天有眼，让伏兵抓住了那报信回来的老奸贼，牵出杨延辉的老底，总算剪除了两个潜伏多年的奸细！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铁镜公主 （痛苦，自语）怎么会是这样呢？

萧太后 当初我就告诉过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不信，偏偏喜欢那个什么白马将军！到如今，我看你怎么收场？

铁镜公主 （唱）母后一言来责问，

我无言答对心泣血。

（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接唱）难道十年夫妻非同族？

人说道，一夜夫妻百日恩，

叹驸马，自投罗网自套索！

可怜他，孤雁失群在北国，

怎忍见，军法处置遭杀戮？

母后啊，不看僧面看佛面，

看在儿面容我将他赎！

萧太后 （唱）可恨他身为驸马太可恶，

可怜你十年不懂他心曲！

铁镜公主 （唱）木已成舟怎撤木？

孤舟漏水船要覆！

若是母后不容他，

女儿终身太孤独！

萧太后 （唱）非是为娘心太狠，

国无法度怎掌国？

只为内奸杨延辉，

多少将士洒热血！

（白）若是我放了杨延辉，全体将士面前我如何交代？

铁镜公主 （黯然沉思）驸马，你也太……太……

萧太后 为娘自有主见，你下去吧。

铁镜公主 （唱）驸马心中无辽国，

难怪母后来回绝。

一时失语方寸乱，

（白）——母后……（见萧太后挥手，示意下去）

（营口徘徊，接唱）——十年恩情情何薄！

【娜齐上。

娜齐 公主，我等在外面急都急煞哉！（见公主神情黯然）公主，难道太后她……

铁镜公主 （半晌）母后她……毕竟驸马……

娜齐 那——难道让驸马就这样……

铁镜公主 娜齐，你看，我该怎么办？

娜齐 公主，那你回到驸马府，又该怎么对两个孩子说呢？

铁镜公主 （一惊）孩子！

娜齐 要不，你再去求求太后。反正你们是娘俩，你急了，做娘的难道会硬来？我呢，去把小兄妹俩接过来——平时，太后最宠爱他们了。等小兄妹俩“姥姥，姥姥”地一哭，太后包管心肠软下来。公主，你看怎么样？

铁镜公主 （沉吟片刻）好吧！你先不要对孩子们说。

娜齐 公主，我知道——那我走了。

铁镜公主 （看娜齐下，整理了一下衣襟，定了定神，回帐）

铁镜公主 母后，女儿还是求你放了驸马吧！

萧太后 儿啊，其他事都可依你，这桩事你叫为娘如何依你？

铁镜公主 （唱）母后啊——

驸马纵有百不是，

知根知底我严管束。

看在一双儿女面，

母后你怎忍见外孙哭？

萧太后 （唱）当初劝你嫁萧天星，

你一意爱上易家木！

如今他已叛辽国，

你还有何面目把情说！

铁镜公主 （唱）爱谁是谁难勉强，

他也曾放我归辽国。

不论夫妻论人情，

岂可绝情下手毒！

萧太后 （唱）军国大事非儿戏，

一己私情难上桌！

铁镜公主 （唱）休道私情难上桌，

多少私事巧取夺！

萧太后 你反了不成？

（唱）竟然往外拐胳膊肘，

为丈夫不惜与娘反目！

铁镜公主 （唱）说什么反目不反目，

我绝不能让刀口再染血！

萧太后 （气极，手指铁镜公主）你，你……

【铁镜公主转身下。

【灯暗。

第七场 赐死

【幽州台大牢，阴森森。

【杨延辉披枷戴锁。狱卒巡逻，下。

【杨八姐一身夜行装，悄悄上。

杨八姐 （唱）急煎煎潜伏到幽台，

阴森森四下无动静。

心悬悬四哥在何方，

情切切同胞心连心。（四下观察，发现杨延辉）

（白）四哥！（赶紧掩嘴，看看两边，小声）四哥……

杨延辉 （见到杨八姐）你……（见杨八姐略一露脸，激动）八妹，你怎生到此？

杨八姐 母亲听得你被囚幽州台，知你身份已暴露，料你凶多吉少，特命我来救你出去。现外面有人接应，里面也已买通，你就跟我走吧！

杨延辉 这……我……

杨八姐 时候紧急，你还犹豫什么！

杨延辉 昨日公主刚刚来过，让我委屈一时，过几日，她即救我出去。

杨八姐 萧太后为人心狠手辣，她未必会放了你。何况，这一次辽国战场受挫，说不定会把你当替罪羊，母亲甚是放心不下……

杨延辉 （迟疑）有公主在，（装作轻松）太后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杨八姐 四哥，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到底是宋人啊！

杨延辉 可是，我的孩子都在辽国，我不想骨肉永分离！（沉吟片刻）就算我回到了宋朝，母亲和兄弟姐妹容我，朝廷能容我吗？

杨八姐 这……你现在已立了功，将功赎罪，我想，朝廷是不会怪罪你的！

杨延辉 （摇头）我无颜见江东父老。只是母亲她……她可好……

杨八姐 母亲她——

（唱）那日你不辞而别归辽营，

老母她登高北望觅人影。

残阳下满头白发无一语，

惟有那十年思念双泪痕。

此番我救你回家慰慈亲，

你怎能再三犹豫存侥幸？

杨延辉 （唱）非是我再三犹豫存侥幸，

都只为一失足成千古恨。

自古来人生失意无南北，

且容我在此遥拜老母亲！

（白）八妹，你走吧！（转身暗泣）

杨八姐 （依然若有所待）四哥……

【一道闪电，使人心惊。

【外面似有人声，杨八姐警觉。

杨延辉 （赶紧扯下一绺头发）八妹，这一绺头发请你带与母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说孩儿不孝，不能前来，一绺头发，权作纪念——外面好像有人来了，你快走吧！

【杨八姐无奈，情急之下只得与杨延辉匆匆告别。

【狱卒急上。萧天星带人紧跟上。狱卒作后怕状，下。

萧天星 杨延辉，你也有今日！

杨延辉 哼！（不理睬）

萧天星 竟然向宋营通风报信，害我中了埋伏！要不是我命大，今天就轮不到我来给你送行了。

杨延辉 （一惊）送行？

萧天星 对，就是来为你送行的，和你那个同样是俘虏同样是奸细的易忠一起上路吧！

杨延辉 易忠他……

萧天星 易忠他早已上路了，正在阎罗殿口等你呢！（狂笑）

杨延辉 你——我要见公主！

萧天星 公主？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你，这驸马爷的位置还不准是谁呢？

杨延辉 （愤怒）肯定是你落井下石！

萧天星 落井下石怎样？我就是要报当年夺爱之恨！（转身，对手下，示意把毒酒送上）太后看在公主面上，让你自裁了吧！

杨延辉 （惨笑，继而大笑）也好，总算有个了结！

【一声霹雳，风雨大作。

杨延辉 幽州台，幽州台，今天你成了我的葬身之地了啊！

（念）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唱）千古苍凉幽州台，

多少风雨天外来。

轰然一声倾东南，

断壁残垣成土堆。

成土堆，不可追，

英雄倒地百事哀。

天下几人到北海，

何处再觅李陵碑？

十年驸马梦一场，

伤心羌笛不能吹。

人生最苦两半分，

于国于家皆有愧！

今日一杯断头酒，

赎我一身弥天罪。

可怜游魂飘四方

东南西北何处归？

（白）娘，儿来了！（端起毒酒，一饮而尽，惨笑，肚痛，倒地）

【铁镜公主冒风雨急上，头发凌乱，贴在脸上。

铁镜公主 驸马，驸马!

萧天星 公主！

铁镜公主 你来作甚？

萧天星 奉太后之命，送驸马上路！

铁镜公主 什么？母后她——定是你进的谗言，滚！

萧天星 公主，你来迟了，驸马已经上路了。（下）

铁镜公主 （见驸马已倒地，抱住杨延辉，凄厉长喊）驸马——

（唱）见驸马，奄奄一息气如丝，

我心如刀绞恨满胸！

却原来，母后已有杀机在，

遣我离京别有用。

我人出南门马不前，

嘶声惊心风雨动。

回鞭疾奔幽州台，

来迟一步千古痛！

驸马驸马声声叫，

你千万千万要珍重！

（白）快，快，叫太医！

杨延辉 不用叫了。人生百年，难免一死。公主——

铁镜公主 （痛哭）驸马，都是我一时大意，害了你！

杨延辉 公主，我不怪你！我也对不起你啊！

铁镜公主 驸马，你不要这样讲！我知你心里苦……

（唱）我知你，胸中牵挂万万千，

我知你，忧思难解年复年！

杨延辉 （唱）原以为，探母一场心结开，

又谁知，泼天风雨乾坤变！

铁镜公主 （唱）到如今，何处可找回天药？

到如今，儿女思亲觅那边？

杨延辉 公主，我死之后——

（唱）将我骨灰撒边关，

一身横躺宋辽间。

生前无由返故乡，

死后灵魂立山颠。

两国为敌谁最苦？

唯愿子孙能幸免。

公主啊，延辉一死不足惜，

夫妻同命心相连。

请你但以天下念，

劝母后，罢征战，

和南北，宁两边。

从此太平无征战，

从此百姓惟种田。

纵然是一双儿女尽牧羊，

我心坦然也安眠！（渐虚弱，咽气）

铁镜公主 驸马——（大声痛哭，扑倒在驸马身上）

【公主痛哭，浑身颤抖。

【牢外风雨如晦，霹雳不止。

【灯渐暗。

尾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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