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芭

1．一个静止的鹿铃特写

（话外音：时光的流逝有时候会让我们忘记很多过去，就好像我们刚刚穿过一片森林，脚步一旦走远森林就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可是，往事终会被梦境唤醒，就像鹿铃总会被风唤醒一样……）

2．一阵风吹过，鹿铃开始发出轻脆的铃声……

3．森林中（日外）

妞拉姥姥把一只鹿铃系在刚出生不久的神鹿的脖子上。柳芭在一旁帮忙。

妞拉：“系上鹿铃的驯鹿就不会走丢喽，不管走多远，总能找到鹿群，找到家。母亲也会一眼就认出来它。”

远处有族人喊：“姥姥，柳芭，该上路了！”

妞拉：“哎，就来就来。”

4．森林中（日外）

柳芭和母亲，姥姥等一家人与族人一起驱赶几百头驯鹿迁徙，场面恢弘。小伙子哈林也走在队伍里。

（话外音：柳芭姐那时刚刚二十岁，人都说她像八月的达紫香。母亲把她送到遥远的城里读书学画，想让她考上大学成为一个画家。可这却不是姥姥的心愿，姥姥是我们驯鹿鄂温克人的最后一个萨满。）

5．营地上（黄昏外）

队伍在一处营地旧址停留下来，男人开始安营扎寨。母亲芭拉杰依（四十多岁）和柳芭挤鹿奶，姥姥妞拉与另一位老妇拾柴备火。

哈林和一位小伙子打了水来，路过柳芭的身边，把一只贝壳偷偷丢在柳芭的脚前。柳芭抬眼望了一下哈林的背影，用脚将贝壳轻轻掩住拢到膝边。被在一旁玩耍的维佳（十多岁）看见。

柳芭和母亲用鹿奶和面，做列巴，柳芭娴熟地做着一切，有汗水从额角流过，柳芭用衣襟蹭了一下。

6．撮罗子内（夜内）

柳芭捧着画夹，借着油灯的光亮看画，画面都是关于驯鹿和森

林的。芭拉杰依缝补着衣物，顺手打开口烟盒，吃了一揪口烟，又把口烟递给柳芭，柳芭也含了一揪。

哈林背着枪从外面跨进来，慌张地问：“芭姨，你看见我的帽子没？我，我去打猎，找，找不到帽子了。”

芭拉杰依：“没看见。”

哈林：“那好，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慌乱中，头一下磕在门框上。

柳芭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帽子恰好从哈林的后衣襟里掉出来，落在地上。

柳芭不再笑，望了一眼母亲，母亲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柳芭赶紧从地上拾起帽子追了出去。

7．撮罗子外（夜 外）

柳芭喊：“哈林，你的帽子在这！”

哈林回过头来，尴尬地抓着头发，结结巴巴：“怎么掉，掉……”

柳芭：“下次好好掖一掖。”把帽子递给哈林，眼神也热热的。

哈林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接过帽子时，猛地搂过柳芭，咬了柳芭脸蛋一口，然后跑掉了。

柳芭捂着脸望着哈林的背影，转身回到撮罗子。

8．撮罗子里（夜内）

妞拉姥姥举着一簇火焰仔细的端详着睡熟的柳芭，黑暗中妞拉的脸显得十分骇人。这时远处传来的几声枪响唤醒了柳芭。

柳芭坐了起来，问：“你要干什么？姥姥？”

姥姥慌乱了，说：“没什么，只想看看你。”然后转过身吹熄了灯。

9．撮罗子外（清晨外）

睡眼惺松的柳芭走出撮罗子时，看见母亲和几个妇女用驯鹿驮回了猎物。

柳芭问母亲：“谁打到的？”

母亲：“是哈林，打到三只狍子。”

10．营地上（日 外）

柳芭正手捧画夹画着驯鹿速写，姥姥和母亲忙着用吊锅煮狍子肉。另一位妇女喊柳芭说：“柳芭，去喊打猎的人起来吃饭。”

柳芭应声放下画夹，向一处撮罗子跑去。

11．撮罗子内（日内）

柳芭撩开门帘，就捂住了眼睛。一张床上，哈林正光着屁股睡得正酣，柳芭随手扔过去一件衣物，衣物落到哈林的胯间，被一个物件硬硬地支起。

柳芭慌慌地转身退了出去。

12．撮罗子（日 外）

柳芭面色羞红，心跳不已，她捂着胸，大口大口喘气。定了半天神，才用脚使劲踢起门框。

13．“老弯”架下（日外）

姥姥和母亲，及几个妇人，正将狍子肉搭晾在“老弯”架上。

姥姥：“柳芭能考上学吗？”

母亲：“差不多吧。”

姥姥：“像她这么聪明的孩子，该是做萨满的料儿。”

母亲：“妈妈，你就别打柳芭的主意了，她不会接你的萨满的。”

姥姥：“做萨满有什么时候不好，她会得这天地的灵气，为族人排忧解难，指引鄂温克人的未来。”

母亲：“我不想让她沾染萨满，鄂温克人在森林里已经没有出路了。我要让她走出森林，接受外面的文明，成为外面的文明人。”

姥姥摇摇头，眼神茫然若失。

14．森林中（日 外）

一大群驯鹿在林中奔涌而去。柳芭和弟弟维佳用斧子砍风干树。柳芭砍树的动作强壮有力。

树倒下的一瞬，柳芭惊叫起来，只见小神鹿正在树倒下去的方向卧着……

小鹿真的被砸伤了，柳芭冲过去抱起小鹿，还好，伤到的只是一条后腿，柳芭心疼地察看着小驯鹿的伤势，大声喊维佳：“维佳，快去拿药和布条来！”

维佳向营地跑去。

15．营地上（日 外）

柳芭和弟弟维佳为小驯鹿包扎伤口。

16．撮罗子里（雨内）

从撮罗子里能看见外面雨水纷纷。柳芭怀抱着小神鹿，用木梳为小驯鹿梳理皮毛，驯鹿脖子上的鹿铃又多了一枚贝壳。柳芭含了一口口烟，寂寥地哼唱着歌谣：

七八个姑娘中就看中了你

最漂亮的达丽亚

我怎么能舍得离开你

可爱的达丽亚

心疼啊，心疼……

17．营地（日外）

一辆吉普车从远处的路上驶来，有两个中年人下了车钻到营地前。

中年人喊：“柳芭！柳芭！你的信！”

柳芭正在与母亲及几个妇人熟皮子。柳芭一下子站起来，奔跑过去，蹭了蹭手接信看时，就喊起来：“妈，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学了！！”

母亲听见喊声，抬头望见奔跑过来的女儿，下意识地站起来，她迎向女儿，走了几步，就扭了头，用手背揉起眼睛，冲姥姥说：“你给我瞧瞧，一个小飞虫跑进我的眼睛了。”

姥姥扒开芭拉杰依的眼皮，使劲吹了一口气，她就低下头去，眼泪就流下来。

柳芭跑到母亲身边：“妈，你看，录取通知书，我考上大学了，妈！”

母亲揉着眼睛，说：“听到了，我早听到了。”

哈林正在不远处劈木拌子，他提斧看着这一切，半天，才又使起横劲，可劈的柴就不再像刚才那么整齐了。

18．营地上（夜外）

营地上点燃了篝火。母亲芭拉杰依和柳芭，以及族人跳起了热烈的民族舞，柳芭把树条编的草帽戴在头上，跳得尤为尽情，不时地传出柳芭的欢笑声。

不远处的林中，哈林在黑暗里背靠树而坐，大口喝酒，粗重地喘气。

19．河边（傍晚外）

河边的树枝上搭挂着柳芭的衣服和裤子。透过坡岸能见到柳芭潜在水中洗澡，只露出脑袋。

一声枪响，再见柳芭的裤子，裆口处被打飞成洞。柳芭下意识地四下张望，迅速地伸手取了衣物……

哈林背着枪从不远处的林子里晃晃当当地走来，提着酒瓶，偶尔咕咚地喝上几口。

柳芭手忙脚乱地穿了上衣，再套裤子时，才发现裤子的景况。柳芭蹲下身子，抬头望哈林，哈林醉红着眼睛，将枪哐地丢在地上。

柳芭猛地向一边跑去，哈林快步追赶，迎在柳芭的前面，柳芭还想夺路，哈林已经一跃而上，一下子将柳芭扑倒在地，随手酒瓶硬塞在柳芭嘴里，一掐鼻子，酒水就大口大口地灌进去。哈林这才扔了酒瓶，将柳芭的腿掰开，裤裆被枪打烂的洞呈现眼前，随手脱了自己的裤子……

柳芭却猛地推开哈林，憋红着脸，一阵剧烈的咳漱过后，柳芭扑向哈林，使劲捶打起哈林，哈林就势搂过柳芭，柳芭终于被哈林的火焰烧着了，俩人滚在一起。

20．撮罗子（夜内）

柳芭狼狈不堪地回到撮罗子，油灯下，母亲忙着为柳芭赶做一件紫红色的衣裙。母亲怀疑地看着柳芭。

母亲：“怎么这么晚回来？上哪儿去了？”

柳芭：“在林子里转了转。”

母亲：“你的腿怎么了？”

柳芭低头：“没怎么，摔了一跤。”随后上床躺下，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21．营地上（日 外）

母亲芭拉杰依和小维佳牵驯鹿下山送柳芭上学，姥姥拄着拐棍，殷切地望柳芭，柳芭穿着紫红色的新衣，和新的罕皮靴，最后亲了亲小神鹿，上路了。

鹿铃叮当，柳芭一行已走出很远，柳芭回头望时，见姥姥仍贮立在营地上望着她。柳芭招一招手。

呆望的姥姥，喃喃自语：“我的萨满呵，以后恐怕没有人再继承了。”

22．森林中（日外）

柳芭和母亲、维佳牵鹿在林中穿棱，柳芭魂不守舍地四处张望，就时不时被母亲落在后面。

母亲：“柳芭，快点走”。

柳芭答应着，快走几步。

这时林中忽然“咣”地一声枪响，柳芭一震，朝枪声处的山间望去，空空荡荡不见人迹。柳芭的眼泪就流下来，转过脸去。

23．火车外（日外）

火车正行过一片苍茫的林海……

24．城市景致（日外）

火车轰鸣着进入城市……

（话外音：柳芭姐说，北京离我们这儿很远，需要转几回车，走

四、五天才到。柳芭姐还是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

25．火车站地下通道（日外）

柳芭提着大包小裹，一身异族的穿束，茫然地夹在人流中。有行人不时回头好奇地瞧装束特别的柳芭。

26．火车站外（日外）

人流汹涌，嘈杂。

柳芭在站外顾盼，不知何去何从。天气酷热，柳芭满脸汗水，一身疲惫。正犹豫间，抬头看见一群学生样的人，手里举着接站牌，牌上写的正是柳芭所考的大学。柳芭向他们走过去，快走到近前时却晕厥了。有几个学生赶上前来， 人们七手八脚围住柳芭。

27．教学楼走廊（日外）

柳芭仍穿着那身民族服装，含了口烟，开窗外望：校园里人群熙攘，高楼林立。有一位老师模样的妇女走过来，拍一拍柳芭的胳膊，柳芭转过头来。

女老师：“你就是柳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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