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英雄站在乌烟瘴气中,小心翼翼地等待痛苦女士的意愿。虽然她片刻前消失了,但空气中依然残留着些许令人心烦的死寂。这条巷子突然变得闷热,一股泥土的霉味似乎越来越浓,也许是因为印记城的其它臭气消失了的缘故吧。连黯淡的光线看上去也莫名地加深--不是更黑,而是更浓更持久。从他身后的墙壁传来惊慌的喘气和靴跟顶进泥土的声音。瑟若斯人以为痛苦女士终于现身了,便举着剑急速转过身来。
他看到吉奥珂朝泰萨利弯下腰,正试图闪过精灵乱踢的双腿,并抓住他一只挥打的胳膊。瑟若斯人走上前去,揪住提夫林的领口,把她扔到对面小棚屋的墙上。她的瞳孔是菱形的,尖牙也完全探出。
“我没警告过你吗,吉奥珂?”
在吉奥珂得以回答前,泰萨利站起来往墙上爬。“就在这里!救命!”
失忆英雄单手把这个精灵扯了下来,往地上一推。“你,安静点!”
泰萨利的目光投向墙头,然后有些失望地收回来。“怎么那么久?”他叫道。“我独自跟这些--啊啊啊!”
失忆英雄把脚抵在泰萨利喉咙上,他的抱怨才骤然结束。瑟若斯人瞥了一眼墙壁,却没看到有人来帮这个精灵的任何迹象。
吉奥珂蜷成一团,始终透过菱形的瞳孔盯着泰萨利。“我吻他一下吧,嗯?等他到了下一阶段,就不算什么麻烦了。”
“不,”失忆英雄说。“我们需要他活着,去交换我的美酒女人。”
“美酒女人?”泰萨利问道。
“白衣服的那个。”失忆英雄没有解释他称她为美酒女人,是因为她只有他喝酒的时候才出现。“她在河门接近你的。”
泰萨利拧起了眉毛。“你在那儿!”
“用她来赎你吧。”瑟若斯人懒得去承认精灵的推论。
“但是杰士!你没听到我说的?我告诉过你他正在找这个‘美酒女人’!”
泰萨利点点头。“对。我们跟丢了她。”
“跟丢了她?怎么丢的?”瑟若斯人往精灵喉咙上增加了几分重量。“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我说不上来她怎么回事,”泰萨利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出门还不到十二步,她就逃了--呃,她就消失了。”
失忆英雄没必要再问细节了。同样的事情在他见过十几次;他穿过房间朝那女人而去,或者也许是追踪她到一条拥挤的小道上,当时他的视线被柱子或拐角挡住了。顷刻间,她总是无影无踪。
“我很抱歉,”泰萨利似乎感应到了瑟若斯人的失望。“不过要是她对你很重要的话,就回河门去。早晚我们会--”
“你们抓不到她的,”失忆英雄说。“不管你们搜寻得多么辛苦,都见不到她。”
“那么这个精灵,他没价值了。”吉奥珂走向泰萨利,刺针般的牙尖在她丘比特般的弯唇下展现。“我要吻他了,嗯?”
“不。”失忆英雄出言阻止提夫林,然后更仔细地考虑了下,低头看了眼泰萨利。他把脚从这个俘虏喉咙上移开,说道:“你的命握在你自己手里。如果你惹任何麻烦,我就让她随心所欲。”
泰萨利脸色苍白,瞥了一眼提夫林的方向。她给了他一个媚笑,失忆英雄强忍着警告她别草率行动的冲动。起码目前来看,越吓唬这个精灵,他就越可能少造麻烦。
失忆英雄离开泰萨利,站在那道笔直的新墙中部附近。他看不穿连接那些棚屋的昏暗拐角,但是光线足以让他发觉爬到墙顶的人。没人来。另一边的街道陷入死寂中,地面也不再在脚步声中震动。瑟若斯人回剑入鞘。
“看来我们孤独了。”
吉奥珂呻吟一声。“对。这道墙,完成了。我们被捉了。”
“被捉?”一直机警地盯着提夫林的泰萨利站起来。“不可能!”
吉奥珂的嘴唇浮起一道阴冷的讽笑。“为什么不可能?女士,她从来没把沮丧者送到这些迷宫里?”
泰萨利皱起眉头。“她当然会。”他研究着这堵石墙,就像在考虑墙那边放着什么一样。他的脸突然间一亮,然后说:“事实上,我曾经亲自进过这迷宫好几次了。”
失忆英雄扬起了眉毛。“沮丧者在这些迷宫里玩?”
“不是玩。”泰萨利的表情很谨慎。“不过人们有时会发现自己无缘无故被抓进了迷宫。沮丧者会员试着帮他们找出回路。”
“沮丧者会员不会迷路?”瑟若斯人询问道。
泰萨利摇了摇头。“我们清除了大脑的幻觉;我们不会被假路愚弄。”精灵一副得意的表情。“如果你允许,我会带你们走出迷宫。”
“然后直接走进你们的一个牢房,嗯?”
泰萨利用一个微笑认可乐吉奥珂的怀疑。“当然了,总比继续在这迷宫里乱转好吧?”他朝周围暗无光泽的墙壁打了个手势。“你们的焦虑不会持续多久的。等我们清除了你们的幻觉,就被释放了。”
“等我们跟你一样疯狂的时候,嗯?”吉奥珂使劲摇了摇头,牙尖渗出一滴金色的毒液。“你撞上死胡同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这个蠢货!”
泰萨利用一副极度忍耐的样子接受了这侮辱。他转向失忆英雄,摊开手乞求。
“就是你们俩撞上了死胡同。你不让我给你们指条出路吗?”
失忆英雄指着达巴斯建造的那堵墙。“我看那是真的。”
“是真的,但不是每堵墙都是迷宫的墙壁。有些就是墙壁。”
“达巴斯为什么在这儿建一面新墙?”瑟若斯人问道。
泰萨利晃松一块石头,把它扔到地上。“我看这墙不是那么新。”
“是新的。我向痛苦女士呈上波塞顿的礼物时,达巴斯建造的。”
泰萨利的眉毛同情地扬起。“没有达巴斯。”
“我看到过他们。”失忆英雄指着吉奥珂。“她也看到了。”
精灵难过地摇了摇头。“可我没看到。当两个惹麻烦的人一起耗时间时,他们常常彼此灌输幻觉。”
失忆英雄疑惑地瞥了吉奥珂一眼,她急忙解释道:“他没看到达巴斯。他们在他来之前就走了。”
泰萨利给了她一个高傲的微笑。“你可以随便捏造。那就是幻觉的本质。”
失忆英雄指着自己褶皱的胸甲。“那这个呢?也是我想象痛苦女士压捏碎的?”
精灵瞧了一眼盔甲,但是他得意的表情只是有了些许动摇。“青铜做不成最坚硬的盔甲。在这个地方,有大量居民可以捏碎它。”
“不是那种盔甲,泰萨利。你在狡辩。”瑟若斯人跪倒裂口的双耳陶瓶旁边。“除了更多的麻烦,你不能为我们带来任何东西。”
“泰萨利想骗我们。”吉奥珂闪到精灵身侧。“我现在可以吻他了,嗯?”
“不。让他走吧。”失忆英雄捡起一片砍烂的怪网碎片。“如果泰萨利能找到帮手,那我们就应该跟着他。”
泰萨利的下巴掉了,不过他赶紧往墙上爬。“我会带你出去的,你知道。”
失忆英雄头都没抬。“我是个守信的男人,泰萨利。”
失忆英雄从网上切下一段绳子,缠到双耳陶瓶的脖子上,然后把剩余的网子整成一个吊索,以便于他能把瓶子兜在脖子上。即使是在最简单的迷宫里,空出双手也是明智之举。
等失忆英雄弄完了,泰萨利已经坐在了石墙上头,正瞠目结舌地瞪着另一边的什么东西。
“怎么样,精灵?”失忆英雄朝吉奥珂咧嘴一笑,她正收回金线轴,并忙于理顺它。“我们会回到你塔门的精美温暖牢房吗?”
泰萨利缓缓摇了摇头,转向他们。“记号不见了!什么都没有,连地面都没!”
“那么我们还是明智地呆在迷宫里面吧,如何?”失忆英雄把双耳陶瓶甩到肩膀上。“如果你看不到东西,就从那儿下来,停止浪费时间。”
精灵没有听命移动。“你干了些什么?”他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你的疯狂会把我们全毁了的!”
“以唯一死亡的名义,安静点,否则我亲自让你住嘴!”吉奥珂的威胁只不过是闹着玩的,因为她的尖牙已经缩回嘴里面了。“杰士会带我们出去的。”
“带我们出去?”泰萨利尖叫道。“这些是女士的迷宫!没人能带我们出去!”
“杰士可以。”吉奥珂把线轴放到失忆英雄手里。除了一根通往黑暗角落的细线,其它的金线基本上都巧妙地缠起来了。“杰士有计划。”
失忆英雄不理睬泰萨利,专心致志地对吉奥珂说:“你固定了外面另一头吗?”他一点都不怀疑她做到没有,但是觉得确定一下是明智的。“绑的紧吗?”
“当然紧了,杰士。”吉奥珂的回答轻松愉悦,就像在女士的迷宫中迷路不过是午后休闲一般。“我把它绕在墙和小棚屋之间,没人看得到它,嗯?然后我又把它在底下的石头上系了两次。”
“你做的很好。我们要不了多久就会重返印记城了。”瑟若斯人挥手让泰萨利下墙。“往前走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可以给我讲讲痛苦女士。再次呈上波塞顿的礼物前,我想更加了解她。”
泰萨利目瞪的惊恐转变为口呆的疑惑。“你就像卡尼亚的怯魔一样疯狂。”他从从墙上爬下来,慢慢地摇头。“一直当你的同伴,我肯定变成白痴了。”
失忆英雄一边走一边绕线,跟着线进入一个阴暗的角落。当他和同伴们移动时,前方的黑暗似乎稀薄了,而身后的一切又被黑暗吞噬。走了几步就抵达了拐角,他们发现墙壁不再是临着小棚屋。而是有一条狭长的小路在二者之间铺开。金线沿着这条走廊一直到底,消失在前方一片沉寂中。
“不可能是这样,”泰萨利悄声说。“这儿应该是一条繁忙街道。”
“那儿应该是一堵墙。”吉奥珂正站在棚屋旁边,瞧着旁侧阴沉的小路,它以前可是沿着建筑物前面横着的。现在它只是一面漫长的未砌石墙,与金线所延伸的那个类似。她跪下来用手指刮一块石头。“这就是我绑线的地方。”
“这是迷宫的陷阱,”失忆英雄说。“你不能相信自己所记忆的。不管一路会有多么奇怪,你都必须把信心放在这根线上。”
泰萨利使劲摇了摇头。“我找到你前只爬过了一道墙,它不比我的脚厚,但很长。我们肯定走错了方向。”
“那样想的话,当你爬这墙的时候,应该看到另一侧的街道。”失忆英雄继续缠线。“是不是?”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
“那就相信这根线。这地方没有任何感觉,只有这根线能带领我们回到所知的世界。”
失忆英雄带着这个建议,开始继续走这条路,他冻结的脚直接在硬岩地面上重踏。拜见痛苦女士的时候,他全然忘了这回事,不过现在他想起来在它解冻前得找个医师。他加快脚步,如此猛烈地把线卷在线轴上,以至于他的手腕开始酸痛。他们经过了另外几个支路,直到线最终指向一条路,然后开始穿过一条z形走廊。瑟若斯人没问吉奥珂她的法术可以持续多久;即使真的想知道,这信息对他也没用。除了走的更快些,他对加速他们逃脱没有任何办法。
瑟若斯人希望忘掉自己的脚,他把泰萨利召到身旁。“你能跟我讲讲痛苦女士吗?”
“你想知道什么?”
精灵毫不费劲就跟上了失忆英雄的脚步。瑟若斯人竭尽全力也不能把线轴绕得比他同伴走的更快。如果他的脚开始解冻,那他就得放弃绕线,只是跟着它到出口,但是他不愿舍弃仅有的一次与他过去的连接。
“我需要知道这位女士的一切,”失忆英雄说。“她是谁?”
泰萨利皱起了眉头。“这叫什么问题?”
“当然是最真诚的问题,”吉奥珂说。“杰士有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他失去记忆了。”
泰萨利扬起了他的尖眉。“真的?有意思。”他摸摸下巴,回头看着瑟若斯人。“做点工作,我们就能发现你在试图忘记什么。”
“我没有试图忘记任何东西。”
泰萨利将信将疑。“没知道忘的什么东西之前,你怎么知道呢?在一些情况下,大多数都是只是由于精神力的匮乏造成的……”
“我的大脑跟我的胳膊一样强壮。”失忆英雄俯视着精灵。“告诉我怎么才能让痛苦女士接受波塞顿的礼物就行了。我很好。”
泰萨利转了转眼睛。“你看,这其实就是我要说的。如果你只是让我帮你,就不需要问这种蠢蛋问题。你会知道为什么不能那样做的。”
失忆英雄几乎停了下来,面朝着这个精灵,然后想起了自己冻结的脚,便跟着线拐进了一个黑暗的角落。地上鹅卵石一路铺开,走廊墙壁里的石头现在填满了大量石灰。瑟若斯人可能接受泰萨利提议帮忙的诱惑,如果他不怀疑这精灵在他们逃离迷宫后直达塔门的话。
“就告诉我关于痛苦女士的,”失忆英雄命令道。“波塞顿答应过,我向她呈上这个双耳陶瓶后,就恢复我的记忆。”
“他从未曾被迫信守诺言,你应该知道的,这并非是你运气不好--而你这种情况大多都医得好的。”
失忆英雄意识到泰萨利很狡猾。即使在他避开关于痛苦女士问题的时候,也在巧妙地试图怂恿瑟若斯人接受帮助。
“我应该警告你,泰萨利,我把回避问题视为制造麻烦。”失忆英雄没有放慢脚步,往吉奥珂那里投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建议你开始回答。”
“现在让我来处理他,杰士。”吉奥珂说着,闪到了泰萨利身后,把头压在他肩膀上。“他已经回避了很多问题,嗯?”
“不!”泰萨利向前一跃,扭过肩膀瞪着失忆英雄。“我只是建议说我可能怎么帮你记起你自己。”
失忆英雄让吉奥珂退回去,然后对精灵说:“现在的话,泰萨利,我希望你讲讲我想知道的。”
“你怎么不问我,杰士?”吉奥珂的声调很伤心。“任何清除者对女士知道的都比这个尖耳朵的蠢蛋多。”
失忆英雄注意到提夫林的瞳孔有些紧缩。除非他做点什么来缓解她的嫉妒,否则这精灵马上就会倒在她的毒液下了。
“问泰萨利不是表示我信任他,吉奥珂。”瑟若斯人感觉到一滴咸水自眉头滚下,然后注意到泰萨利也在狂出汗。只有吉奥珂看起来没有发汗,然而是她的皮肤过于阴暗,难以确定的缘故。“我想听他所说的,是有理由的。”
“嗯?”
事实上,失忆英雄认为泰萨利的陈述可能更加连贯和可信,不过他可不敢这么跟吉奥珂说。瑟若斯人望向精灵,后者正往后半退,随时死死盯着提夫林,试图不在这条路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绊倒。
“我想看看泰萨利能否被信任。”瑟若斯人脑筋转得很快。“如果他遗漏或者说了假话,我认为你会告诉我的。”
“很难说的。”泰萨利甚至显得比失忆英雄更迫切这场对话的进行。“痛苦女士对于她的城民来说,就是一个谜。”
“杰士问的不是那个,”吉奥珂警告道。
泰萨利脸上闪过一丝松口气的神情。“你说得对。”现在他确信提夫林不回从背后跳到身上了,他开始观察自己在往哪儿走。“一开始,没人知道痛苦女士是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不像神祗。他们一直在试图攻破这个城市,而且……”
泰萨利大部分所说的当然都错了。印记城居民对我的了解比他们对多元宇宙真正本质的认知还少些,就一丁点而已。尽管如此,在吉奥珂偶然的刺激下,这个精灵讲出了自己所知的,我可不打算对那些故意的误导表现出惧意--无论是不是我--瑟若斯人很快就会不比忍受在我拥挤贫民窟的人更了解我多少。
与此同时,他们一直在继续前进,跟着那条金线--那倒是个聪明法子--更加深入迷宫。他们经过了一百条黑暗小道,每一条都带领他们通往要去的同一个地方,又转过了一百个拐角。有时候,他们在同一个区域绕了十几次。他们不懂为何没能穿过自己的路,那条金线永远都不交叉,自信的瑟若斯人总是告诉他们不能相信自己的感觉--这样一来,至少他比任何称呼我纠结的街道为家园的人更了解我。
即使是现在,我也能从他骨头上把皮剥下来,让他为自己那美妙的祈祷忏悔。即使是现在,我也能剥夺提夫林她的唯一死亡,给予她无尽痛苦的不朽,就像我这般悲惨。即使是现在,我也能将泰萨利的凝视转向内部,向他展示自己心中那黑暗与他在其他人那里苦苦追寻的相同。即使是现在,我也能释放波塞顿的网,扯下黑袍舵手的兜帽,那个黑暗之人取走了我新娘黑暗的心,我窥视着他那双眼睛。
我必须出手的时刻会来的。但是目前围在瑟若斯人和他同伴周围的墙壁变成了钢铁。地板转化成了砖头,空气逐渐如浓烟般燥热,橙色的朦光点亮了这片昏暗。他们的喉咙呛进了灰,每次粗糙的呼吸声就像压碎的玻璃一般开始摩擦。
离开主干道,打开了一打黑暗小径,人人都感受到一股潮湿清新的微风,细线依然没有转弯。它在橙色化的炽热铁墙之间一路向前。失忆英雄蹒跚着向前小跑,每一口炽热空气的呼吸都令他窒息,金线缠在他的胳膊上,因为只有这样拽线才能跟的上他们快速移动。每走一步,就会留下清脆的声音,无疑是他的脚开始解冻了,他发现自己想知道是不是渴望在污泥侧元素位面里。他很乐意付出钱包里所有的金子去买在那个巴霸魔头上摔碎的酒壶。
巨大的轰隆声在走廊震荡,地板上下乱晃导致失忆英雄迎面扑倒,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摔在炽热的砖头上。他按住膝盖撑起身子,然后抬眼望向天空,看到一片冰冷的珍珠色大理石压破了这黑暗。突然射出的圆球就像阿布德林龙的翅膀一般将他击倒在地,两个同伴也一起惊讶地尖叫起来。
瑟若斯人一只胳膊回弯,感觉到了双耳陶瓶。当他发现它有一个碎片时,顶着重击的冰雹站了起来。这些冰块以极偏的角度落下,锤打前面的墙壁,触及到火热的铁墙时瞬间化为蒸气,空气中充满了震耳欲聋的刺耳嘶嘶声。在他们再次伏下前,一波小颗粒击打在地面上,弹跳一次便融化。一股发臭的锈色雾气蔓延开来,逐渐更加泛红和浓密。
失忆英雄低头审视自己冻结的脚。橙色的雾气已经如此浓厚,以至于他无法看见自己的脚踝,不过他倒是注意到银色蒸气环从脚趾附近浮起来。
“我们必须继续前进!”他再次往前跑去,同时扭过肩膀喊着。“你会和我一起吗,吉奥珂?”
“那肯定了,杰士!就继续喊吧,这样我就不会跟丢你。”
“泰萨利?”
一只消瘦的手攥住了瑟若斯人的肩膀。
“站住!”泰萨利猛地拉住了失忆英雄。“我们必须……回头!”
瑟若斯人瞥过肩膀,看到他们身后的风暴小得多了。“不行。”
他再次向前,但感觉到精灵拖住了双耳陶瓶的吊索。
“这太疯狂了!”泰萨利把瑟若斯人拉转过来。他们透过断续的白色幕帘勉强看到对方。“你……不知道我们往哪里去。我们走了好几个小时了!”
“表面现象而已,迷宫里时间毫无意义。”瑟若斯人得大喊才能令自己的声音盖过风暴的咆哮。“我们必须信任这根线!”
“信任这根线!”泰萨利指着裹在瑟若斯人左臂团团的乱线。“你那儿缠了两里格长了。你的线轴还能绑多少线?”
“需要多少有多少,”失忆英雄回答道。“转不完的。”
泰萨利摇了摇头。“那不可能。你看不见吗?那是幻觉!是女士的一种折磨。”
“你就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很久以前我进入印记城时就有这个线了。”
“你认为你有,但它只是个幻觉。”虽然也是在大喊,但泰萨利的语调带着屈尊的强忍。“请试着理解。”
吉奥珂把精灵的手从瑟若斯人身上拽开。“不,你要懂!你目前在一块疯狂之地,所以是你听我们的,而不是我们听你的。嗯?”
为了取得泰萨利的信任,他设法避免在迎上提夫林菱形瞳仁时畏缩。“我在试图帮助我们大家。”
“你想回头就回吧。”失忆英雄一边说,一边瞥了眼自己的脚。橙色雾气已经齐腰了,但是他仍然能看到银色水汽自脚趾升起。“但是别再麻烦我们了。我没时间讨论这个问题。”
“你的脚,杰士?”吉奥珂扛开精灵,弓起肩膀来抵御冰雹的射击。“我能再冻结它。”
失忆英雄摇了摇头。“以这个热度,恐怕没必要这么麻烦了。”
泰萨利瞄了一眼从瑟若斯人脚趾升起的银色雾气。“我注意到你瘸了。怎么回事?”
“我踩到一种叫做淤泥传送门的东西,于是我的腿就变成泥巴了。”
精灵眉头紧皱。“但如果你逃掉了,应该恢复--”
“杰士的脚被定住了很久,”吉奥珂说。“我冻结水坑的时候已经变化了。”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泰萨利伏下身子,消失在橙色迷雾中,然后开始拉扯失忆英雄的腿。
瑟若斯人赶紧后退。“你在干什么?”
泰萨利抬起头。“我是个医师。”
“你是个大脑折磨师!”吉奥珂纠正道。她看着失忆英雄。“别相信他,杰士。他会偷走你的思想。”
“吉奥珂,如果我要那么做,不想在终点再行动吗?”泰萨利的脸表露了他背部直接暴露在冰雹下的疼痛,但是面对弹幕他纹丝不动。他回头看看失忆英雄。“我只是试图停止这淤泥。那样的话,我们可以在不担心你脚的情况下做决定。”
“你不能说服我回头,如果那就是你帮忙的代价。”失忆英雄踱到精灵附近。“比起在这些迷宫中走失,我更愿意回到泥巴里。”
泰萨利抬起一只手止住瑟若斯人。“这不是万事皆空会施援的方式。我们会相信这根线的。就让我来做力所能及的吧。”
失忆英雄点点头,被精灵的慷慨打动了些。他环视周围,想找个地方躲避冰雹。一无所获后,他退到走廊里冰雹不那么厉害的地方,一边走一边松开金线。他一手支住吉奥珂的肩膀,泰萨利蹲下来,把瑟若斯人的脚从橙雾中抬出。融化的肉中升起一层薄薄的纱--但是并未浓密到掩盖它粘土般的结构。
泰萨利抽出匕首,吉奥珂报以怀疑的目光。
“我警告你,大脑折磨师,如果你妄想施诡计--”
“你会给我好看的,我知道。”泰萨利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抬。“吉奥珂,我很清楚是失忆英雄站在你和我的死亡之间。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伤害他。”
说完,泰萨利开始检查融化的肉。为了减轻失忆英雄的疼痛,匕首尖往裹着他脚的珠灰色泥巴上插进的还不到一个钱币的厚度。
泰萨利赞许地点点头。“很好。它从内部开始融化了。当淤泥在你骨头里运作的时候就没法子了。”他在地上清理下匕首的利刃,然后插回鞘。“我无法把你的脚回复正常--需要一个比我更好的医师--不过我能把你体内剩余的淤泥消退。”
失忆英雄眯起眼睛。“你的意思不会是切掉它吧……”
泰萨利笑着摇摇头。“不,不是那回事。”他摸了周围地面一会儿,拿着一块锯齿边角的破砖头站起来。“这个应该很好用。”
“用来干吗?”吉奥珂的质问总是充满怀疑。
“这样来把他的脚转变成石头--或者砖头,”泰萨利解释道。“当一个病人展示了逃脱的非凡天赋时,我们有时会强迫使用这种法术来克制他。”
瑟若斯人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被克制。”
“你不会的,”泰萨利向他保证。“你,我不打算把你粘在地板上。”
“我还是不喜欢这个方法,”失忆英雄说。“你不能做别的吗?如果我们遭遇了困境,一个石脚会减缓我的。”
“比起掉进泥水坑要好多了,”泰萨利反驳道。“抱歉,可我只能做到这些了。反正你已经瘸了。你会发现仅有差别在于脚似乎加重了。等找到复原它的人,我立刻就把它变回来。”
失忆英雄凝视了那融化的肉好一会儿,最后点点头。精灵把石头按进粘糊糊的肉里,但是道路上方滚动的隆隆低沉声令他缩回了手。
这轰隆声并不像冰雹之前的雷声那般特别响亮或者突兀。它逐渐逼进,更像是外面所有侧走廊同时回声。
吉奥珂的大眼睛从一侧小路投到另一侧,然后揪住泰萨利。“你制造了这声音!”
失忆英雄只是坚定地制止她冲向精灵。“放开他吧。泰萨利跟这无关。”
咆哮声再次响起,比上次更大些,然后消失了。吉奥珂伸长脖子扭头远眺道路。
“杰士,如果不是泰萨利造成了这个声音,那是谁呢?”
“当然是迷宫的怪物了。”失忆英雄把脚持续翘在雾上方,示意泰萨利继续干。“我开始担心那不是一只。”
泰萨利把砖头碎片塞进瑟若斯人柔软的脚。“我认为一只也要担心。”
“无论你之前声称了什么,泰萨利,你没玩过很多迷宫,对吧?”失忆英雄没有等待精灵的回答。“如果有怪物,那必须要喂养的。既然必须喂养他,就必须有方法往这个迷宫送食物。这有什么不对吗?”
“说的很对。”
失忆英雄举起了左手,整个胳膊都被一团金线缠满了。“我认为这根线现在正带我们往那地方去。”
泰萨利困惑地皱起眉头,然后突然间满脸苍白。“你意思是我们就是食物!”
瑟若斯人一边点头一边拔出了剑。“我建议你快点,泰萨利。以我的经验,怪物很少远离喂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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