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音

时间：当代，夜

地点：ktv歌厅包间

人物：小晴，女，二十四五岁

于浩，男，二十四五岁

小晴母，女，近五十岁

张洁，女，三十岁左右



[舞台分左右两部分，代表卡拉ok厅的两个包间。两包间各有一张长长的橙色沙发，一张茶几，一套音响设备。沙发茶几正对观众，音响可用替代物。

[小晴和于浩从左侧上。

[雷声隐隐。

于浩怎么又要下雨了。

小晴天气反反复复就像人心一样，靠不住的事儿太多了。（皮包往沙发上一扔，一屁股坐下，一语双关）好在我早有准备。（把伞搁好）

于浩（笑）你说话真有哲理。

小晴去去，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别以为请我来ktv就能敷衍了事。再问你一次，你跟张洁有没有暧昧关系？

于浩我跟张洁就像豆腐青菜——清清（青青）白白。

小晴得了吧，成天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皱着眉毛拧着嘴，还清白呢。亏我妈把她当亲生女儿，她倒好，在我家进进出出的倒跟我老公成了密友。

于浩（有点生气）什么话！

小晴中国话。

于浩（耐着性子，渐转严肃）其实我今天拉你过来，就是想说清楚的。

小晴（触电似的跳起来）说清楚？该死的于浩，你有多少事瞒着我？（狠捶他肩）你对得起我吗？

于浩（好不容易捉住她两只手）听我说完了再捶行不行？……妈最近去过医院，张洁陪她去的。她的肺……

小晴（紧张）妈有肺病？（一想）怪不得最近总咳嗽。

于浩不是一般的病……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

[小晴失魂落魄的坐下。

于浩（双手搭在她肩上）小晴，妈所以告诉张洁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张洁之所以先跟我商量，不先跟你说，也是怕你接受不了。不过我们想来想去，要是事到临头才让你知道，你更要崩溃了。

[小晴流泪抽泣，于浩默默在她身边坐下，搂着她。

[张洁扶着小晴母从右侧上，坐到舞台右半部分——另一间ktv包间的沙发上。

小晴母张洁啊，你帮我点一个《洪湖水浪打浪》。

张洁（倒水给小晴母）老师，您先休息一会儿。

小晴母（微笑）休息的日子，长着呢。

张洁老师……

小晴母你知道吗，小晴小时候调皮不肯睡觉，我就唱歌儿哄她。我又不会唱那些摇篮曲，就尽找些革命歌曲哼给她听。她天天听，天天听，就记住了。

张洁（在小晴母身边坐下，强笑）她的音乐才华就是这样萌芽的吧？难怪现在是艺术剧院的台柱子。

小晴母可不是。我以后……是听不到她唱了，可我想让她永远能听到我唱。你帮我点歌，再帮我录下来。

张洁（悲伤）哎。我用手机录音，用电脑传给她做手机彩铃。

小晴母（喜悦地）好啊！

[张洁点歌，旋律优美。

小晴母（拿起话筒）洪湖水呀……（捂住肺部咳嗽）这肺有毛病，气儿就……不好用。

张洁（给她抚着胸口，不禁流泪）老师，值得吗？

小晴母做一件事要问值不值得，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去做。（喘息片刻）当妈的……总得给女儿留点儿念想，不是吗？

张洁（含泪点头）你先歇会儿，别说话了。

[二人默然。舞台左侧，小晴忽然抱住于浩，大声哭了出来。

于浩（心疼地）别难过，还有老公在。

小晴上个月妈想出去郊游，我说没时间，妈还说没关系，工作要紧。我迁就领导迁就同事迁就朋友迁就整个世界，可是除了妈妈，谁肯毫无怨言的迁就我？

于浩（拍着她背）我明白，我都明白。

小晴老公，对不起，你是为我着想，压力自己扛，我还怀疑你有外……外……

于浩外面还在下雨，我们赶紧办了正事儿回家去。

小晴正事儿？

于浩我叫你来，是想让你录几首歌，做成碟片，给咱妈做生日礼物。

小晴生日？哎呀，后天就是妈五十岁生日！（站起来）我总在算着哪天演出，哪天出差，哪个月可以评中级职称，却忘了妈的生日。

于浩你把妈最喜欢听你唱的几首歌都点了，我录下来回去加工。

小晴我得想想，妈最爱听的是哪几首……

[小晴沉思，于浩不打扰她，轻手轻脚的给她倒茶。

[舞台右侧，小晴母又一阵咳嗽。

张洁（焦虑起来）老师，要不我们先回家吧？

小晴母（摇摇头）我出来一趟不容易，不知道下次还走不走得动呢？

张洁（终于忍不住，软软跪倒在小晴母膝盖前哭了）您别再说这种话！我七岁就没了妈妈，您就是我的母亲。我真怕我第二次失去母亲，我真怕……

小晴母（抑制伤感，抚着张洁的头）你从小作文就写得好，这么多年书也读得不少。你难道忘了，（抬头出神，轻轻地）生如春花之烂漫，逝如秋叶之静美。

张洁（哽咽难言）老师……

小晴母小晴是我的小女儿，你就是我的大女儿。她看起来风风火火，其实比你脆弱。你以后要和于浩一块儿好好帮我照顾她。

张洁您放心！

[张洁擦泪起身，重新点了歌。与此同时，小晴向于浩轻声说了句什么，于浩也起身点歌。

[小晴母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手拿话筒，一手轻按胸口。

小晴母（用尽全身力气）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小晴（以比小晴母慢半句的速度深情地）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小晴母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

小晴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

小晴母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晚上回来鱼满舱啊……

小晴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晚上回来鱼满舱啊……

[母女俩的歌声像二重唱，像龙吟凤鸣，像一种奇异的对话。

[张洁、于浩各自用手机在音箱附近录音。

[一段短暂的抒情的音乐起，盖过了二人歌声。二人仍保持手拿话筒的的姿势，表示仍在唱着。

[音乐止。

张洁（激动地）老师，您把对小晴的爱全放在歌里了！

于浩（感动地）小晴，你从来没唱过这么动人的歌！

小晴母（虚弱而满足的笑了）咱们走吧，赶在小晴回去之前到家，别让她疑心。

小晴（看一下表）老公，咱们走吧，从现在起我要抓紧每一分钟陪妈。

[小晴、于浩收拾包和伞，出了包间，迎头碰见小晴母和张洁走出包间。四人都愣住了。于浩暗暗向张洁打了个手势。

张洁（故作轻松的笑）我请老师来坐坐，早知道你们也在，我们开一个包间就够了。

小晴（聪明地）真是巧了。张姐，要不咱们一块儿打车吧？还省钱呢。

张洁（看着她，点点头）哎。

[小晴也向张洁微微点头。一个动作似乎胜过千言万语。

[四人走了几步，雷声传来。

于浩这雷真响，在这儿都听得见。恐怕下大雨了。

小晴（一挥伞）怕什么，我帮我妈遮风挡雨。（挽住小晴母的胳膊）

小晴母（欣慰地）对，有什么风雨，咱们一家人一起经受。

于浩

对！

张洁

[三个年轻人簇拥着小晴母慢慢的走着，舒缓的乐声，忧伤又不无温馨。

[光渐暗，四人定格，如一幅剪影。

[乐渐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