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客

20xx年代末，张大军随老乡潜入珠三角地区。他脚踏实地地拼搏20多年，如今40多岁的张大军开了家20几人的小型加工厂，也算得上“五子登科”。张大军的老婆张婶是个持家好手，也是个孝顺的媳妇，唯一的缺点就是出名的视财如命的人，为此得罪了不少老家的亲戚，有的甚至断绝了来往。然而，张大军的父亲却是个热心肠，这不，听说侄儿张大明家孩子考上大学缺钱，立即把儿媳留给他的生活费拿出两千送去以解燃眉之急。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得知侄儿一心想去珠三角为孩子挣学费，立马应承下来。上午张大军正在开会时，接到父亲老张的电话。

张婶知道了，十分不满，几日茶饭不香，最后一手策划出一个送客的万全之策。在路边雇来一乞丐，装成债主上门来讨债。张大明看到堂弟生活的不易后偷偷离开，露宿风餐了几天，无意中碰到一个扫马路的环卫工人，知道他的不幸后，介绍去扫马路。一天清晨，张大明看见路中央跪着一位曾经向堂弟家逼债的债主，不竟大惊失色，当初还是腰缠万贯，怎么短短几日就沦落成路边的乞丐了，真是世事无常！两人尴尬的招手，攀谈一番后才知原来是张婶和这乞丐导演的一段双簧。这更让张大明感到苍凉和对亲情的失望。

夜内

1、卧室里

柔和的夕阳透过窗户飘进来，卧室显得更加舒适温馨。顽皮的小孙子冬冬抱着玩具手枪“嘟嘟嘟……”追着可爱的小狗哈利扫射。张大军心事重重地看着正专心削着水果的老伴，不知如何开口，他知道老伴对这个家是没说的，可就是对这事不感冒。

张大军：老伴啊？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张婶：什么事？

张大军：（长长在叹了一口气）哎！

张婶：（紧张而焦虑地）厂里出事了？

张大军：没，厂里倒一切顺利，是老家来电话了。

张婶：咋的了，爸病重了？

张大军：不——不是，看你这张乌鸦嘴。

张婶：那你倒是快说呀？

张大军：爸说老家有人来。

张婶：有人来？做什么？

张大军：我远房堂哥张大明，他儿子考上大学了。

张婶：哦，考上大学，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让我们送礼？不是早没有来往了吗？

张大军：不是让我们送礼，是想过我们这边来……

张婶：好好的大学不上来打工，这不是耽误孩子的前程吗？

张大军：不是孩子来，是堂哥来。

张婶：（急忙打断）来借钱？我们家哪有闲钱借给他呀？借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还得上啊！……不行，绝对不能借。

张大军：看你那德性，一听钱就来劲了，什么人呀？堂哥不是来借钱，想让我给他找份工作。

张婶：哦！这样。噢，不对，堂哥应该有50岁了吧？这么大年纪能找什么工作？

张大军：我从接了电话到现在也没琢磨出来给他找个什么工作？

张婶：那个……不是东莞这边金融危机吗？很多人都返乡了，他不知道？好多年轻人都找不到工作，他那么大年纪来了，别说挣钱，自己的生活都难保障。

张大军：吃住倒不成问题，我们家添一个人也就添双筷子的事，我就是愁这工作！

张婶：我去给爸打个电话，就说这里也危机了，到处都是找工作的人，大学生都没饭吃，让爸劝劝他别过来了。来了找不找得到工作还是两码事，这样在我们家住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呢？

张大军：就算长住又咋了，还能把你吃穷。再说爸已经答应了，过两天就起程，让我们热情接待。

张婶：热情接待！哎哟！光热情接待管什么用，我们招待他一天两天，可不能天天好吃的好喝的当贵宾款待吧。他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我们家……

张大军：你——你！堂哥马上就来了，我得想个工作给他。

张大军想看来硬的不行，咱就来软的，这回来个软硬兼施，

张大军：哎！他也不容易了一辈子，这么大把年纪还在为后人折腾。

张婶：说的也是，要不给儿子个电话，让他和媳妇也帮想想办法。赶在他来了就让他去工作，也省去了我们不必要的开支……

张大军：（无奈地）我说你这老娘们真烦人，你能不能学大方点，别一天到晚就知道钱，咱家现在不还没饿死你吗？

张婶崩着脸，懒得理张大军，向孙子走去。

去年搞转型，张大军那小厂子技术太落后，差点就关门了，现在虽说开着也没多少进帐。再说厂里都是年轻的技术工，没一个多余的职位，张大明一不懂技术，二没经验，三又一大把年纪。只能做些两把手的活，可一时从哪找这样的工作呢？

张大军：当年妈死得早，叔一家对我们不薄，有什么好吃的都送过来一份，对我和爸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有叔和婶当年的接济，我和爸早饿死了。这么多年来，爸一提当年的事就对我说可不能忘恩负义，找个机会报答他们，这也是爸的心愿，我看也是时候了，趁此机会也了了我这份心债。

张婶：什么？还愿！你不会打算养他们一家吧？

张大军：（忍无可忍）你——你？放心！堂哥也不是那种闲得住的人，哦！有了，让堂哥在厂里帮着看厂。

张婶：看厂？不是有看厂的吗？就你那破厂，还让两个人来看，你这不是变着法地给你哥送钱吗？这，不行，哪有这等好事。

张大军：哼！咱家也不缺堂哥那份工钱，而且看厂的老孙干到年底就回老家了。两个人也好有个替换，这样对厂子的照看也更周全些。

张婶：（小声嘀咕）白养个吃闲饭的……我才没那么傻，我得赶快想个法子。

张大军：你这次别太过分，堂哥再穷也没求我们办过一件事，这次的事就这么定了，谁也不准胡乱掺和。谁要是做了对不起堂哥的事，我跟他没完！

张婶：哼！

张婶腾地起身，黑着脸丢下手里的水果摔门而去，只留下一脸愁绪的张大军。

日外

2、马路上

这两天张婶一直和张大军怄气，但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打她的小算盘。话省了不少，脑子却没闲着，可办法却没想出一个。为此一宿没睡着，眼看堂哥今天就来了，一大早无缘无故地来到街道上溜达。渐渐街道上热闹起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路边的乞丐也迎着这即将沸腾的城市开工了。

乞丐：大姐，您行行好吧？我几天都没吃了（说着就一个劲地给她磕头）。

张婶：你可千万别这样，我还承受不起呢。再说我手里也没零钱，磕也白磕了。

乞丐：你就给点吧，多给点也是多修善事，为自己积福嘛。

张婶：多的更没有，我说你这要饭的咋还这么贪心？

乞丐：要不你就给点吃的吧？

张婶：我昨晚还没吃呢？走走……一边去。

乞丐：你手里不是有饼吗？我实在饿得不行了，这是行善积德、造福子孙万代的事。

张婶：活到现在我连自己的福在哪都不知道，就别说留于后人了，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走出两步之遥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想法，紧锁的心一下豁然开朗，这不是现成的道具吗？正好利用这个乞丐做做文章。这样想，她便回头朝破碗里丢下两角硬币。

乞丐：（大声的吼道）大姐，你也太小气了吧！两毛钱连半个包子都买不到。

众目睽睽之下，张婶被羞的无地自容，无奈地从口袋中又摸出一元硬币狠狠甩去，她转身晦气地离开。瞬间她的脸好像绽开的白兰花，写满笑意的脸上，溢着兴奋的愉悦，于是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3、火车站

张大军远远看见提着大包小包的张大明，时间真快啊！几年不见，他头发白了三分之一，已显得几分苍老，但体格还很健壮。张大军默默地招手，迅速赶上去接过堂哥手中的包裹，塞进后备车厢，两人说着笑着，绝尘而去。

日内

4、大厅里

本来张大军打算在酒店请千里迢迢赶来的堂哥好好大吃一顿的，只是老伴今早出去一趟回来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今天变得出奇地热情，非说在家里吃的既卫生又显得亲切。还去买了一冰箱好菜。张大军也就放弃了去酒店吃的决定。他想也是，亲戚来了理应到家里吃，请堂哥去酒店，他反倒觉得生分不自在。

一进门就闻到扑鼻的香，张婶热情接过张大明手中的包裹。

张大明：妹子，我这个穷大哥来给你添麻烦了，今天让你破费和受累了。

张婶：大哥，看您说的，你难得来一趟，我乐意受累还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呢？

张大明：村里人说城里什么都有，我这做大哥的也没什么可拿给你的，来时你大嫂让我带些干菜和野果子来，纯天然的。

张婶：嫂子真心细，大老远的还想着我这张馋嘴，冬冬快来叫爷爷。

张大明：哟！冬冬都这么大了，你看爷爷也没给你带啥好吃的，这野山楂，你尝尝？

冬冬：谢谢爷爷！（说着转过头）我们老师说洗干净了才能吃，这样吃不卫生。

张大明：（立即羞红了脸）准备往冬冬嘴里塞山楂的手悬在半空中。

张大军：（看着堂哥的尴尬之情）没事，爷爷洗过的，不仅卫生还是纯天然的呢？

张大军：（转向张婶）儿子儿媳还没回？今天是周末又不用上班。

张婶：哎呀！你看我这死脑筋，前天问他正忙，今天又忘了打电话给他。

张大军：那你快去打呀？让他们快点，说他大伯到了。

张婶转身进了卧室，“嘟嘟……”按键声响起。

儿子张强坐在他们的小家的电脑旁玩游戏，儿媳妇正在对着镜子补妆，准备一会儿出去给好友蔡黎庆生。

张强手机铃声响起：喂？妈，有啥事？

张婶：小强呀，你爸让你和王倩快回来，你大伯刚来，我们今晚早点开饭。

张强瞅向王倩：王倩，咱大伯来了，爸让咱们早点回去吃饭。

王倩：哪个大伯？怎么没听说过？

张强：哦，我忘了告诉你，前天妈说老家的大伯这几天就过来。

王倩：你们老家的，我又不认识，和老人坐一起吃饭不自在，我不去。

张婶：你们快回来，你爸在催呢。一会儿就开饭了，我先挂了。

张强：哦，好吧。

王倩瞪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起身，极不情愿地被张强拖出家门。

张婶：孩子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张大明：麻烦你们已经够难为情的了，就不要打扰孩子们了，让他们忙他们的事吧。

张大军：（热情地拉着张大明的手）大哥，我们洗洗去。

5、客厅里

一大桌丰盛的菜肴散发着香味，菜的成色也能引发人的食欲，张强和王倩匆匆进门。

张大军：回来了，（指向张大明）这是你大伯。

王倩/张强（合）：大伯来了。

张大明：来了，（朝大军望）这是侄儿和侄媳妇吧？

张大军：是。这俩孩子结婚后就搬出去了，平时工作忙又玩性大，就很少回来。

王倩：（朝张强吐吐舌头，小声嘀咕）一回来就挨批。

张大明：孩子们忙就不用回来看我了，让他们年轻人忙去。

张强：（不好意思地）不——不忙，你不缘千里来一趟，我们晚辈回来看您是应该的。

王倩微笑着不停点头：应该的大伯。

张婶菜齐了，开饭罗。

张大明：（一脸微笑地）看你搞这么多菜，哪吃得完啊？家常便饭就行了！

张婶：瞧大哥说的，算起来，大哥还是第一次来呢，怎么着也得弄些下酒的菜，就不知合不合大哥的味口？不好吃的话，大哥就说，我下顿依大哥的口味做就是。

张大军：来，我们哥俩喝两杯。强，你也来敬你大伯一杯。

三人端起杯子，满脸笑容的张婶忙着给张大明夹菜倒酒。

酒过三巡王倩接了个电话：不好意思，大伯你们慢吃，我朋友出了点事，我得去看看，忙完了，我再回来看你。说完起身就走了。

张大明：那你赶紧去看看吧。

10分钟后，张强的手机又响起：喂？你……什么事，哦，行，我马上回去处理。（尴尬地望着大家）大伯，爸，我得回公司一趟。

张大军：（拍着桌子）你们到底让不让人吃顿安生顿，一个个都搞什么？全天下就你们最忙呀？

张大明：孩子们忙，你就别责怪他们了。

张强垂头丧气地出门，心里也纳闷，昨天处理的好好的，怎么又出了问题呢？走到拐角处，突然窜出一个黑影，吓他一跳。抬头一看是王倩。

张强：你搞什么鬼，吓死我了，还以为遭打劫了，哦，我有事得回公司。（走出两步又回头）你怎么在这，不是……

王倩哈哈大笑：我一出门就来这了呀？

张强：哦，大家都让你给骗了。

王倩：（奸笑着）不准对爸妈说。

张强：哦，我明白了，我公司有事不会也是你捣的鬼吧？

王倩：是，准确地说是你夫人我一手策划的，不骗你，这会儿你还在家里呢。

张强：你真够厉害的，害得我被爸臭骂一顿。

王倩：走，我们先去给蔡黎买礼物，一块给她庆生去。

日外

6、松山湖边

浅蓝色的天幕，像一幅洁净的丝绒，镶着黄色的金边。脚下那小草的颜色丰富多彩，一片片连起来，赛过巧手编织的花毯，活生生的。风和日丽的天气，湖面的水波泛起阵阵涟漪，张大军同张大明各执一把鱼杆临湖垂钓。

张大明：你都陪我玩了四五天了，逛了这么多大地方，我这辈子死也值了。

张大军：看大哥说的，这都是东莞近一些的小地方，原本想带你去深圳逛逛的，只是我这身子开车跑远了吃不消，以后孩子们闲了，我让他带我们再去逛逛。小时候，谁会钧鱼都是下沟抓鱼，还记得小时候那次捉青蛙吗？他们抢我捉的青蛙，你跑去又帮我夺了回来。

（几个男孩在村门口的稻田边捉青蛙，一个高个男孩伸手抢过一个男孩手里的青蛙就跑，另一个大男孩听到哭声转身去追高个男孩……）

张大明：这就很好了，在家我还没这么清闲，自在过。

张大军：大哥，你呀也辛苦了大半辈子，等孩子大了，你也该享享清福了。

张大明：还不知孩子以后会有什么出息呢？大的几个就注定是种田了，小的还在花钱呢，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张大明说着伸手去拭眼角的泪水，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心酸。

张大军：你也别太伤心了，孩子们自有他们自个的造化。

张大明：大军呀，我那工作的事，有没有……

张大军：这个不用操心，工作的事我都安排好了，过两天我就带你去上班。

鱼杆动了一下，鱼儿上钩了，两人会意地笑笑。

日内

7、客厅里

这天工厂里有点事，张大军吃完午饭就去了，说好晚上赶回家晚餐。张婶匆匆从外面回来，张大军正在看着电视，这时门响了。

张婶（神色紧张地）：谁呀？

乞丐：我？李凌。

张婶赶紧去开门，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落入眼帘。

乞丐：张大军在家吗？

张大明：（惊讶地）你是哪位兄弟？

张婶（佯装紧张地）：找大军有什么事吗？你是哪位？

乞丐：哦！当然有事了，这几天总找不着他，所以就打听到这里来了，他欠了我几个月的货款了，我算了算总共30几万吧，叫他赶快还钱给我，我公司资金也紧张了。如果不还的话，我就告他，把你们那小工厂和你这房子一起拍卖了。

张婶：不会吧，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欠你那么多钱，我说他这段时间总是有心事呢？大哥，你就宽限两天，我们想想办法，凑给你。

乞丐：那好，就再给你们两天时间。

说完乞丐转身就走了，可在张大明心中留下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张大明：（叹息）这可怎么办呢？不行，我得去问问大军。

张婶：大哥，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大军回来你也别提起，他知道的，听了他只会更难过，我再找儿子想想办法。

晚上张大军按时回家吃了晚饭，只是因为厂里这批货赶得紧，月底就要交货了，可质量却总出状况，到时交不了货可要出乱子了，所以导致回来时就脸色不太好。真是难为堂弟了，也就没提起白天的事。第二天一早，张大军又去厂里催工人赶货。张大明一脸忧愁地坐在客厅发呆。

张婶：（佯装焦急）大哥，你在家，我出去找找儿媳想想办法去。

张大明：好，你去吧。

张婶抿着嘴，弓着腰，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门，她兴奋得嘴巴笑到耳根后，露出由衷的笑容，不停地在心里夸自己演的这出好戏。

张大明愁眉不展，看着堂弟家出现这样的情况，作为堂哥的他却无能为力。哎！难为大军了，这两天大军还在忙着带他四处逛，家里都发生这么大的事了，至于工作的事肯定也没找好，越想越不是滋味，趁大军他们一家没人，提起包偷偷地溜走了。

日外

8、街道上

中午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张大明到处打听工作，饭馆门口站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一看有人来，拉着张大明就往里请。

张大明：姑娘，我不是来吃饭的。

姑娘：不吃饭，不吃饭你站这做什么？

张大明：你这不是招工吗？

姑娘：什么？找工作，你这么大年纪的糟老头子还想来这工作，这里只招美女，喏，像我这样的。（姑娘说着手指向自己）

张大明：（压着火）我涮盘子洗碗还行吧。

姑娘：（一脸不屑）切，你还涮盘子，客人还嫌你涮不干净呢？一边去，别影响这里的生意。

这就是大城市啊！可哪里都不要他这样大年纪的人，问了一天也没有问到一份工作，大军家也不能回去了，看来晚上只能露宿在街头了。

夜内

9、客厅里

张婶手捧一杯茶不安地坐在那里，心里却十分地紧张，一个人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办呢？我把大哥赶走了，大军回来我可怎么交差，他要知道是我导的这出戏，非把我扫出去不可……

说曹操，曹操到，“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张大军：你还没做饭呀？大哥呢？

张婶：哦，我，我这就去，刚才冬冬在捣乱，我在哄他呢？大哥可能就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吧。

冬冬：（不满意地）才不是呢！我一直在和我的哈利玩。

张婶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她慌慌张张地低头拾碎玻璃片，一不小心，手指划开一道口子，殷红的液体随即流出，染红了那片片透明的碎玻璃。

张大军：你看，你是怎么样搞的，这么大岁数了，做事还冒冒失失的。

张婶：（魂不守舍地）哦，今天感冒了，有点四肢无力的感觉。

张大军：那你还不去看大夫，我去给你买药，顺便看大哥是不是快回来了。晚上我们就一起出去吃吧？

张婶：不用，不碍事的，我现在就做饭。

张婶神色慌张地钻进厨房，张大军叹息着走出去。

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韭菜炒的泛黄，鸡蛋却煎的发黑，汤也散发不出一丝香味。

张婶焦急地来回走动，窘得面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这可怎么办，大哥到哪去了呢？（浑然不觉张大军已开门进来）

张大军：大哥有没有说去哪？

张婶：（张婶打了个哆嗦）没——没说呢？

张大军：糟了，天都黑了，还没回来，该不会迷路了吧？我不是说过不让他到处走的吗？这是大城市不比农村。

张婶：别，别急，幸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张大军：不行，我再去找找。

桌上的饭菜都有冷却了，张大军出去近两个多小时了，张婶刚开始看着张大军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就后悔了。她质疑自己也许真的做错了，可事已至此，她只能装下去。这时张大军匆匆忙忙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张婶头一晕，眼看就要摔倒，张大军赶紧托住她，不会来抓我的吧？这回闹大了！

张大军：（将张婶搀扶到沙发上）你也别急，我这不找警察帮忙找了吗？你先把药喝了，跟他们说说大哥走前的具体情况吧？

警察：阿姨，你慢慢想想，跟我们说说吧？

张婶：（深深地咽下一口口水，目光四处游离，头低得快贴到桌上了，呼吸更急促了。）哦，大哥他——他在晚上时说出去走走，我也没太在意，心想他就在附近走走也没什么？谁知就走丢了呢？……（说着就大哭起来了）玩困了的冬冬也被吵醒了，一听奶奶在哭，也跟着哭起来。

警察录完口供远去。（淡出）

冬冬：我饿了，我要吃饭？

张婶：吃——吃饭了。大军你先吃点吧？

张大军：吃！就记得吃，还不知大哥这顿在哪吃呢？这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去哪呢？夜里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我可怎么向嫂子交待啊！

张大军转身将冬冬推到一边，摸出烟和火机，一会儿屋里就炊烟四起。

冬冬：（哇地一声又哭起来）都怪奶奶，都怪奶奶。

张婶：（心疼地）喔，怪奶奶，奶奶的小孙子吃饭了。

冬冬：谁让你将爷爷赶走的……

张大军火冒三丈，“啪”地将喝药剩的半杯水狠狠地摔在地上：你——你说什么？好哇！我说怎么一回来就看见你在那一个劲地嘀咕呢，刚才还差点摔倒了？弄了半天，原来是你做了亏心事，紧张的呀？

张婶：（哭泣着）我，我当初也没想这么多，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张大军：（手指着门外）滚！

张婶站在那里不停在抽噎，张大军提起张婶的衣领就往外拖，将她推出门外，“啪”的一声，门被狠狠地关上。接着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摔碗筷声、推翻桌子的声音、冬冬的哭泣声，张大军叹息和打骂声……张婶流着泪，向门伸了伸手又放下，带着忏悔的心没入黑夜中。

日外

10、街道上

清晨，街道上一片寂静，睡在街道旁的大树下的张大明困惑地被人推醒，睁开眼，看见一位扫马路的老人拿着扫帚冲他微笑着。张大明这才明白，他是来打扫他的窝呢？他回一个尴尬的微笑。那人看着落迫的张大明友好地同他攀谈起来，一聊才知道事情的原委。老人家自称是老李，也是个热心人。

老李：（哎的叹息一声）你也是个苦命的人啊！当初我也同你一样，为了给我老伴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1万多块的债，结果老伴还是走了。为了还债，我流落街头，白天捡垃圾，晚上帮小餐馆洗盘子，那日子真是一个苦啊！（回想起老伴，老李嘴唇微微抖动着，刀刻般的皱纹里，流淌着串串泪珠。）

张大明：（感慨万端地）是啊！我们都是为了亲人呀！我儿子还处在花钱的阶段，我想回家也没脸回呀？

老李：你儿子读大学了，过些年你还可以跟他们享享福，我是没指望了，亲人们都走了，只留下我这孤家寡人。

张大明深情地注视着老李，紧紧地抓着老李的手，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这对薄命的哥俩呀！

老李：哦，要不这样，你反正也没找到事做，正好我同事刚走，这段路原本是他的，现在我帮着扫，不如这段路以后就归你扫了，你也好有个落脚的地。这活虽累，工资也不高，但总能解决一下生活问题。

张大明千恩万谢：谢谢你了老哥，你真是个好人啊！

老李：看你说的，在外都不容易，互相帮衬嘛，你也不用租房子了，就在我那小破屋里，我们哥俩凑和着挤挤，彼此也有个照应不是？

老李提起张大明的包，两个一起朝他的破屋走去。

第五天清晨，街道上依然同往常一样安静，只听见沙沙地扫地声。张大明认真地扫视每一个角落，生怕落下什么垃圾没扫净。扫着扫着，看见了前面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他拍拍脑袋，突然醒悟过来。

张大明：（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前些天去大军家讨债的李凌，哎！这世道真是变化莫测啊！昨天还是家财万贯，弹指之间已变得一贫如洗。

乞丐：喂！你这老头，看着有点面熟？

张大明：我也是，你不是去大军家讨债的李老板吗？怎么这么快就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大军没给你钱呀？

乞丐：哦，我说怎么像见过你呢？原来你就是那天的那个人呀？要钱？我这不正在开工吗？说着举起手中的破瓷碗。

张大明：你那天不是说大军欠你30万吗？怎么？这么快又赔了？

乞丐：切，你说那30万啊！谁会欠我30万，就是3块钱也没人欠我呀？我那天是被那位大嫂雇去演一出戏，报酬是20块。

张大明：（惊讶地张大了嘴）原来是这样，你演这戏是干什么？哦！（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张大明：那是！那是！（重重地点头）

张大明回想起这一切，不禁感叹道：妹子这嫌贫爱富的思想隐藏的也太深了吧！真是世风日下，人心难测啊！妹子导的这出戏让我见识了人世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俗话说，人情薄如纸，看来此话不假啊！

张大明怏怏地转身，目光暗淡地注视前方，那里充满茫然和绝望，这让我们看到了亲情的每一个毛孔都滴着鲜血……

沙沙声再次紧促地响起。

晴天的午后，夏日的阳光如水般音符一样灿烂的流动，打湿了不同的妩媚的忧伤。一个精神颓废的女人焦急地向路过人和路旁无家可归的游浪者打听一个人，这个女人就是张婶，打听的人就是张大明。当他来到曾经“帮”过她的那个乞丐面前时。

乞丐：（惊喜地问）大姐，你还有活吗？

张婶：（羞愧地流下泪水）我，我来找人的，你有没有看到那天在我家见到的那个人？

乞丐：这个，让我想想。哦！我记起来了，见过见过，你不是将他赶走了吗？为何苦又找他？

张婶：哎！别提了，都怪我一时糊涂啊！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乞丐：带你去找他，可以呀？你给多少？

张婶：什么？多少？

乞丐：当然是好处费了？

张婶：你——你说多少吧？哎！我这是做孽啊！

乞丐：看你这样常光顾我的活，我就给你打个折扣，8折30块吧，

张婶：30块，这么多！

乞丐：不多了，你想想要是登个寻人启事的广告得多少钱，再说还不一定这么快找的到……

张婶：行了，行了，你现在带我去吧。

乞丐：现在可不行，都过时间了。明天吧，明天早上7点前。

张婶：为什么？我现在急着找他。

乞丐：急，急也没用，我还想早点赚到钱呢。

张婶垂头丧气地走了，一进门就看见睡在沙发上的张大军，家里乱七糟糟的，她悄悄地将一切打扫干净，清理整齐。张大军也醒来了，正准备发火，看到憔悴的张婶，只叹了一口气。

张婶：大军，大哥我找到了。

张大军：（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找到了！真的？在哪？

张婶：明早才能见到大哥。

张大军：为什么？人都找到了，干嘛得等明天？

张婶：我打听到的人说，明天一定带我们去见大哥。

张大军：那只能这样了，但愿他一切平安。

太阳还没有升起，可是，张大军夫妇就来到和乞丐会面的地点，熙熙攘攘的几个早起的人匆匆走过。那个乞丐还在沉睡中被他们拍醒，觉得有些不耐烦。

张婶：这位兄弟，你昨天不是说带我们去见人吗？

乞丐：这么早啊！哎！连个美梦都不让人做完，看你们这么着急找人的份上，走吧。

沙沙的扫地声传来，是那样地富有节奏感。

乞丐望着张大军，指着前方：喏，那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两人一惊，眼眶一热，拔腿就朝着手指的方向捕过去。传出“大哥，大哥”的呼唤，搅醒了这个城市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