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家

人物：

田老师（张虹母，退休老师）

张师傅（张虹父，退休工人）

张 虹（大学毕业待业者）

陈 静（张虹男朋友，某机关公务员）

陈局长（陈静父，退休教育局长）

刘老师（陈静母，退休老师）。

布景：贫困户家庭，三十年前的布置。八仙桌一张；桌子上方贴着毛主席画像一张，画像两旁贴着“翻身不我们党，幸福感谢毛主席”对联一幅。对联两旁贴着奖状若干张。桌子两旁各有椅子一张。左边放着绿色植物一盆，右边放着床一张，白天做沙发，晚上可睡觉。家具虽旧，但整洁清爽。

第一幕

（田老师满面春风，在打扫卫生，左看看右看看，东望望西望望。忽然大声喊道）

田老师：老张老张！你做事怎么这么磨蹭呀，现在都九点多了，死丫头怎么还不回来！亲家他们快来了。

张师傅：（端着一盘水果）来了来了！你着什么急呀，不是说好十一点半吗？

田老师：（指着墙上的画像说）你看看咱们家，三十多年没变样了，简直成了个老古玩店，我都不好意思别人到家里来。今天是亲家他们来，我看还是把这张老毛的画像换下，贴上我去年买的那张牡丹图，花开富贵，又吉祥又漂亮。你说好不好？

张师傅：不好！亲家来了又怎么样？毛主席像贴在墙上，碍亲家什么事？

田老师：你出去看看，哪里还贴毛主席像？

张师傅：北京天安门！

田老师：这是家里，不是天安门！

张师傅：我贴在自己家里，别人管不着。

田老师：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人，请你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吧！

张师傅：我也请你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吧！

田老师：我还不顾及你的感受吗？这张像在家里贴了三十多年，那年女儿上大学没钱交学费，别人出五万块钱买，你不肯卖。我宁愿把教师村的那套新房子卖掉，也没有逼你卖掉老毛的画像啊！

张师傅：谢谢你，老婆！这是建国版的毛主席像，多少钱我都不卖！

田老师：你不肯卖，可孩子读书要钱呀！现在一家人挤在这么一间三十平米的破房子里，还是租来的，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痛哭）

张师傅：别哭了，现在孩子不是大学毕业了吗？我女儿就是聪明，小学、中学、大学，年年都是三好学生。这次考外贸局的公务员不又是第一名吗？这都靠你啊！

田老师：不靠我还能靠你吗？这十几年来，你病在床上，我忙里忙外，房租水电，柴米油盐，女儿读书，男人看病，全靠我一份工资。要是靠你那二百五十块钱的退休金，我们早就喝西北风了。

张师傅：是啊是啊！我靠你，女儿靠你，这个家全靠你！老婆，我给你磕头！求求你不要换下这张毛主席像好吗？

田老师：快起来吧，老头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家里最缺钱的时候都没有逼你卖掉老毛的画像吗？

张师傅：知道，你怕我伤心。

田老师：知道就好！我看你呀，快六十岁了，身体又不好，下岗二十年，整天可怜西西的，只有看见这张老毛的画像你才会笑，笑得像个孩子。

张师傅：是呀，过去的美好时光就像梦一样。

田老师：你呀，就是个梦中人，一直生活在过去的梦里。每天看着老毛的画像，就在想啊想，当年我老张，张师傅，在浔州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评先进，评劳模，哪一次少了我张师傅呀！带着大红花，市里开会，省里开会，就差没有见到毛主席了。

张师傅：是的，嘿嘿！

田老师：这滋味真是美呀！浔州的局长、科长见了我张师傅，哪一个不点头哈腰，套近乎？大姑娘、小媳妇见了我张师傅，哪一个不嘻嘻哈哈，张师傅长张师傅短地假亲热。当年追我的女孩子，少说也有一个连吧！

张师傅：是的，嘿嘿！

田老师：美死你呀，谁追你！还不是当年物资匮乏，买肉要肉票，每人每月半斤肉票，哪里够吃！别人跟你套近乎、假亲热，还不是想要你手上的刀，多割点肥肉，少一点骨头，足斤足两。那时候的人呀，看见你张师傅，就像馋猫看见了鱼！你这个拿杀猪刀的竟然比拿印把子的还有魅力！

张师傅：是的，嘿嘿！

田老师：看见老毛的画像你是做美梦，可是你知道我做什么梦吗？

张师傅：当时我们正在恋爱，自然是美梦呀！

田老师：还美梦呢！我堂堂一个大学生，浔州中学英语老师，浔州城里一枝花，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杀猪的张屠夫呢！

张师傅：你不是说我心好吗？

田老师：心好？猪肠子好！当年半斤肉票可以买一副猪肠子，足有三四斤，而且没有骨头没有皮，你说多合算。这个账谁都会算，所以买猪肠子比登天还难！有一次，我妈晚上不睡觉，凌晨一点钟就去菜市场排队买猪肠子，也只排了个第四。那天总共只有三副猪肠子，自然没有我妈的份。你看我妈很伤心，就把给你自己留的那一副猪肠子让给我妈。我妈回来就做红烧猪大肠，大火煮，小火焖，再放桂皮、茴香和料酒，那红烧猪大肠真是香啊，左邻右舍都垂涎三尺！我妈边吃边说你小张师傅好，整整夸了你三天。后来你又每个月都给我家送一副猪肠子来，把我妈、我爸和我的嘴都吃馋了，就像吸毒上了瘾似的。于是……于是……一朵鲜花就这样插在了牛粪上！

张师傅：你后悔了？

田老师：我肠子都悔青了！三十多年了，看着老毛这画像，你天天做美梦，我天天做恶梦，这公平吗？

张师傅：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我不知道啊！

田老师：告诉你有什么用？世上没有后悔药，认命吧！

张师傅：我这就把毛主席像换下来……换下来……

田老师：你同意换？

张师傅：同意。

田老师：真的？

张师傅：真的。我……这就去……（痛苦，流泪）

田老师：老头子，我看还是别……别换了。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女儿就要回来了，亲家就要来了！我们有一个好女儿，女儿有一个好工作，还有一个好女婿，很快就会有一个好外甥！也许真的是毛主席保佑，我们苦日子到头了。高高兴兴的，莫伤心，别难过……（流泪）

张师傅：嗯！谢……谢……（流泪）

（敲门声。有人大声喊道：“亲家在家吗？”）

田老师：在家，我来开门！

（田老师、张师傅下）

第二幕

（张师傅、陈局长、刘老师、田老师上场。陈局长、刘老师四处看着，很吃惊）

陈局长：我这是到了哪儿呀，不会是在梦中吧？

刘老师：这是亲家家里，你发什么神经，做什么梦！

陈局长：张师傅呀，你这是深谙养生之道啊！你看这房子、这摆设，我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多岁，又回到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呀！很有借鉴意义，很有借鉴意义呀！

田老师：陈局长你就别开玩笑了，我们这也是“不差钱”呀！陈局长你比我家老张，确实要年轻三十多岁，因为你是政府官员，我们老张是下岗工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没得比呀！再看亲家母刘老师，简直就是个大姑娘，哪里像是五十好几的人啊。陈局长说我家老张深谙养生之道，这不是逗我们乐吗！

张师傅：亲家头一回来我们家，能乐就好……能乐就好……喝茶……我来削水果……

刘老师：张师傅，你别忙，我们都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说说话就行了，不必客气。再说，我们家老陈自从做了这教育局长，虽说是个芝麻官，可是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每次在自己的下属家里，那是“吸烟不会，喝茶自备”，说这是纪律，反腐倡廉，知道不？

田老师：亲家母，刘老师，我退休多年，陈局长嘛，现在也退休了，不是什么上下级关系吧？再说，这反腐倡廉就廉到如此地步吗？亲家母该不是担心我们家的茶有问题吧？

陈局长：田老师，你别听她瞎扯，在亲家家里喝茶有什么问题呢？来，喝茶，喝茶！哇……好茶呀！这是正宗的龙井，而且是今年的新茶，我一喝就知道。

田老师：陈局长果然是品茶行家。这茶肯定不会差，我学生李光华送的。他八五年毕业，考上浙江大学，现在是杭州茶业公司总经理。

陈局长：田老师，你是桃李满天下呀！唉，还是做老师好哇，退休了还有人给你送这么好的茶叶。不像我这个做局长的，在台上时人模狗样挺神气，退休了谁还认识你呀！

刘老师：是呀！田老师在我们浔州中学可是出了名的好老师，年年带毕业班，年年做班主任，年年高考成绩排名第一，状元都培养了好几个，学生都记得你田老师。去年我儿子陈静告诉我，你的学生凑了八十多万块钱，送给你买房子，可是你坚决不肯收，这是为什么呢？

田老师：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于心不安。我教书一辈子，做事尽心尽力，对学生尽心尽力，学校评先进从来都不会想到我，但学生都没有忘记我，我心满意足了。我哪有你局长夫人刘老师命好呀，全国优秀教师、特级教师，奖状、奖牌怕是要用个大箱子来装吧？

刘老师：都是虚的，有什么用？金杯银杯不如口碑呀！

陈局长：失误……领导工作失误，首先是我工作失误！唉，这都是过去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们只要身体健康就行了。张师傅，我看你呀，要加强锻炼，打打保龄球，还有高尔夫球，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田老师：我们有的是空闲，也“不差钱”，会考虑的，谢谢了。

陈局长：那……那我可以请张师傅去北京呀，张师傅不是一直想去北京吗!

张师傅：北京！你去过？

田老师：老张呀，你就别土佬帽啦！如今连校长每年都要出国考察学习好几次，何况局长呢。我想陈局长除了南极洲没去过，全球一百多个国家大概也都考察学习得差不多了吧。

张师傅：哦，怪不得我们浔州教育发展得这么快，学校都建得好漂亮！

田老师：不劳陈局长费心。我女儿张燕早就想好了，她大学毕业工作后，第一个月工资给她爸去北京，以了她爸这一辈子的心愿。

陈局长：应该的！

刘老师：应该的！

田老师：陈局长、刘老师，我们现在是准亲家了，说句真心话，对于两个孩子的婚姻，我并不觉得很合适。首先是门不当户不对，我们两家有差距；再说，你们儿子陈静，是我的学生，我了解，他虚荣心太强，脾气又倔；我女儿张虹，也是我的学生，好强，脾气也倔，认死理，像她妈。我怕两个孩子性格不合。但是，两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好朋友，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既然孩子们你情我愿，做父母的也没什么话可说，更何况我们两家大人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吧。总之，我不反对。

刘老师：田老师，我们大学是同学，在浔州中学是同事，我们这是亲上加亲呀！张虹这孩子，我看着她长大，漂亮、聪明、能干，浔州第一个高考女状元。有这样一个儿媳妇，我和老陈真高兴呀！

陈局长：孩子们的婚事我已安排好，房子买了，三居室，一百二十平米，高层，带电梯；车子也买了，丰田皇冠，二点四，自动档。孩子们成家后，我和老刘不用他们负担，他们只要给你们二老买一套房子安度晚年就行了。

田老师：多谢多谢！

张师傅：托福托福！

陈局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客气。孩子们怎么还没回？我去看看，顺便把今天的定亲酒席订好。你们在家稍等，我们去去就来。

（陈局长、刘老师下）

第三幕

张师傅：老田呀，这不是梦吧？女儿怎么还没有回来？

田老师：这是我们盼了多年的梦，我们家的美梦，就要实现的美梦！十点钟了，张虹快要回来了，等了二十二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张虹：爸，妈，我回来了。（张虹上，脸色平静，若有所思）

田老师：快说，录取没有？（焦急地）

张虹：没有。（平静地）

田老师：没有？你张虹是第一名，没有录取？为什么！

张虹：面试被淘汰。

田老师：面试被淘汰？你张虹是全省中学生演讲比赛冠军，全省中学生辩论比赛最佳辩手，面试被淘汰！不行，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我找他们说理去！

张虹：妈，你怎么越来越天真。你找他们说理去？他们会理直气壮地告诉你，面试是公开、透明的，一切都是公平、公正的。

田老师：老头子，快扶我在床上躺下，我头发晕，受不了……

张虹：妈，不要这么要死要活的好不好？考不上公务员又不会死人。现在的大学毕业生都疯了，一门心思，只想考公务员，从东考到西，从南考到北，我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吗？我认识一个师兄，他考了三年都没考上，去年在北京考，没钱回家，只好去偷，偷了四快钱，被人暴打一顿，扭送派出所。今年他又来考了，还是没考上。他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孔乙己吗！

张虹：妈，你总说爸是梦中人，活在过去的梦中。我看你才是梦中人，活在未来的梦中，把一切都理想化。你说知识就是力量，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你说要用心读书，考上大学才会有前途。现在我北京大学毕业又怎样？还不是加入失业大军，前途在哪里，希望在哪里呀？

张虹：妈，你们做老师的都太单纯太幼稚了。老师总是美化现实，千方百计地让学生相信现实是真善美的，假恶丑只是极少的、个别的、微不足道的。实际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现实中的假恶丑不但非常多、非常普遍、非常严重，而且还都披着真善美的漂亮外衣。学生走上社会，不碰几次壁，不栽几个跟头，是不可能在这个社会上站住脚的。

张虹：爸，你活在过去的梦中，我好羡慕啊！虽然那是一个饥饿的年代，吃不饱，吃不好，但大家都一样呀，都一样的穷啊！哪里像现在，穷的穷得要死，富的富得要死，公平吗？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人们都有道德、有理想、有追求，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哪像现在，米有毒，菜有毒，鸡蛋会有假，连孩子吃的奶粉都有三聚氢胺。真是无人不刁，无商不奸，无官不贪！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时光，抬头是蓝天白云，低头是绿水青山，呼吸有新鲜空气，多美呀！可现在呢，天空是灰暗的，江河是污染的，空气是污浊的，整个中华大地还有几片净土呢！

张师傅：孩子……你不要胡思乱想……

田老师：你……你在那个时代生活过吗？还多美呢！

张虹：我没有生活在古代，我就不知道四大发明是中国的吗？我没有生活在近代，我就不知道八国联军曾经侵略中国吗？

田老师：汶川抗震救灾，神七载人航天，北京奥运会，你知道吗？

张虹：我知道呀，都是报纸上登的、广播里说的、电视里放的，但是，我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感呀！

田老师：张虹呀，张虹！你……你让我越来越不放心！

张虹：妈，你放心好了，女儿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过去我也是个梦中人，一直以为，只要把书读好就行了，现在我明白，还有比读书更重要的东西。这就是学会生存。要生存，就要懂得中国的国情、中国的社会，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而不是从理想出发……

张虹：妈，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吗？猪八戒呀！妈，你还记得他吗？高一时我们班的朱常发，平时总抄我的作业，期中考试，数学150分，他考了8分，于是大家都叫他猪八戒，他气得退学回家了。你猜他现在怎么了？人家已经是浔州肉类总公司的董事长了。他告诉我，他们公司今年招十个员工，来报名的已超过三百人，都是大学生，其中博士生就有二十二个，硕士生竟有一百零八个。猪董事长说，看在当年抄我作业的情分上，可以免试录用我。

田老师：你答应他了？

张虹：答应了。我这也算是与时俱进呀，如今是金融海啸，能找个饭碗就是幸运的，我岂有不答应之理呢。再说，我还有爸做坚强后盾，在浔州，谁不知道我们张屠夫家呢！爸，你说对不对？

张师傅：对，对呀！我当年用的杀猪刀，还保存得好好的，那是祖传的，康熙年间的呀！我去拿给你看看……

田老师：你们这是要把我活活气死呀！

张虹：妈，你不是经常教导我们，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吗？都是为人民服务，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靠劳动吃饭，不偷不抢，没什么丢人的！

田老师：陈静！你考虑过陈静没有，他答应你去做杀猪婆吗？

张虹：我考虑过了，他怎么考虑那是他的事，总之，顺其自然吧！

田老师：死老头子，你还拿着杀猪刀干什么！天啊……我实在受不了!快……快扶我里屋睡去……

（张师傅和张虹扶着田老师下）

第四幕

张师傅：怎么办？你妈都气病了。

张虹：爸，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呢。我愿意做杀猪婆吗？我都气得想一头撞死算了！

张师傅：孩子！别……千万别这么想！

（幕后传来喊声：“亲家我们回来了，接你们去吃饭！”）

张师傅：怎么办？他们来了，你进里屋去，我就说你还没回来。

张虹：来了就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开门去！

刘老师：张虹呀，我们终于把你盼来了。怎么样，拿到通知了吗？

陈局长：人家张虹是我们浔州第一个女状元，北大才女，还能有问题吗？

陈静：送给你，玫瑰花，我今天正式向你求婚！（在张虹面前单脚跪下）

张虹：陈静，你别逗了！长话短说，我面试被淘汰了。

陈静：别开玩笑了，你笔试第一，面试是你的强项，怎么可能被淘汰呢？

张虹：我怎么会跟你开这种玩笑呢，真的，被淘汰了。

陈静：那怎么办？

张虹：我不知道呀。

陈局长：大意失荆州啊！外贸局的李局长是你妈的学生，提前打一声招呼，怎么会出这种事呢？我早就叫陈静叮嘱过呀，可是……现在出事了。

（田老师上）

田老师：陈局长、刘老师，还有陈静，你们对张虹的关心，我们万分感谢！

刘老师：田老师，我们都快是一家人了，何必客气呢。

陈局长：是呀，现在关键是考虑怎么办的问题。

田老师：我看这样吧，两个孩子定亲的事情，暂时就不定了吧。张虹的事情是我们家的事情，我们慢慢想办法，谢谢你们关心，但不用你们操心。

陈静：田老师，不管张虹怎么样，我都不会变心，我爸我妈也早就把张虹当作儿媳妇。张虹的事情就是我们家的事情。我们都来想想办法吧。我认为，张虹你不要灰心，明年再考吧。

刘老师：儿子说得对！张虹准备明年再考，我们帮忙找关系。

陈局长：关系要找，钱也要花。田老师，你放心好了，帮张虹就是帮陈静，就是帮我儿子，就是帮我们自己。两个孩子的亲事还是要定的，定亲酒都订好了，我们这就去酒店，边吃边聊好吗？

张虹：我不去，没心情去！我的事也不用你们帮什么忙，我自己会解决的。

陈局长：张虹呀，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你现在不是在学校里，是在社会上。社会复杂得很呀，光靠你自己行吗？就算你行，领导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行也不行；就算你不行，领导说你行，你就是行，不行也行。不要我们帮忙？除非你不考公务员！

张虹：如果非要你们帮忙才能考上公务员，那我干脆不考公务员算了。

陈静：你不考公务员，那你做什么？

张虹：不考公务员就没事可做了吗？告诉你，我们老张家，张屠夫家，世世代代都是靠劳动吃饭，靠本事吃饭。我女承父业，做个杀猪婆，同样是吃饭，同样是活命。我从来就不相信什么救世主！

陈静：北大高材生，不考公务员，去做杀猪婆，你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虹：我是这样想的，不是我不想考公务员，我只想干干净净地加入公务员队伍，才可能在这个队伍中保持清清白白。如果靠关系、走后门、甚至花钱买进去，还能保持清白吗？

陈静：怎么就不清白了？奇谈怪论！

张虹：清白？公务员中不清白的人还少吗!每年被逮住的贪官，也不会比逮住的小偷少多少吧！你知道吗？近十几年来，光是逃到国外的贪官就有一万六千个，卷走了一万亿人民币呀！

陈局长：张虹呀，公务员中清白的人还是大多数，我们就是清白的呀！不是吗？

张虹：贪官在逮住之前，谁都说自己是清白的；逮住之后，谁都说自己一时糊涂呀，万分后悔呀，辜负了党和人民多年的培养呀。都是骗人的鬼话！你陈局长清白不清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陈局长家有高级住宅三套，高级轿车三辆，还有多少存款，我就不知道了。

陈静：你……你……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爸，妈，我们走！

刘老师：走吧，老陈！我们这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再也别想我们帮忙了！

张虹：你们帮我们的忙？想当年，我考了全省文科第一名，你陈校长不就是靠我这个高考女状元当上了局长吗？学生是我妈教的，成绩是我自己考的，难道不是我们帮了你们的忙吗？

田老师：你们好走，不送了。

（一家人相对无言，默默地坐着。张师傅突然起身，跪在毛主席画像前，痛哭）

张师傅：毛主席呀，求求你保佑我女儿张虹吧！

（陈静气喘嘘嘘地跑上来）

陈静：错了，错了！张虹，你考上了！

田老师：陈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陈静：是……是……外贸局李局长，他对笔试第一名的张虹被淘汰很奇怪，就亲自核实了一下面试分数，发现张虹的分数加错了，张虹是面试第一名！张虹，你考上外贸局的公务员了！

田老师：消息可靠吗？

陈静：我刚去过外贸局，是李局长亲自告诉我的。李局长还要我转告田老师，对于他们工作失误表示道歉，对于张虹考上外贸局表示祝贺！

张虹：爸，妈，快扶我在床上躺下，我头发晕，实在是受不了……

田老师：快拨110，送医院！

（众人扶着张虹下。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