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傻老头

剧中人：阿秀 六十五岁 1937年出生 大明 儿子 1965年出生

（追光）（舞台右侧）阿秀独白：我的老头子是个共产党员，他十八岁参军，参加过抗美援朝，195 年，胜利队伍回国，我那时十六岁，在欢迎队伍里也有我一个，当我把大红花给一个傻乎乎的小伙子戴上时，这小伙子的眼睛就再也没离开过我。他说他喜欢我的一双大眼睛。家里人嫌他没文化，他就马上去夜校识字，就这样，在我十八岁那年，在一个只有三十六平方米的屋子里，我们结婚了。这个傻乎乎的小伙子成了我的老头子，那天洞房花烛夜里，他握住我的手说：“你放心，今生今世我一定让你住上大房子。”

（光起，1990年）

[阿秀独白完以后追光收，面光渐起，儿子和老头子在下棋]

儿：出车。

老：不理你，炮走将军。

儿：飞象。

老：双炮将！！

儿：啊……

老：怎么样，没招了吧！

儿：不行，等等！

老：等有什么用，死棋了，姜还是老的辣呀！

儿：您这是耍诈！

老：哎！兵不厌诈！！哈哈！

[秀从右侧上，边走边整整自己的衣服]

秀：你们爷俩别下了，走，去看看我们的三房一厅。

儿：（边收拾象棋边说）妈，说好了，阳台那间给我做新房。

秀：少不了你的，一间给你结婚，一间我和你爸的卧房，一间做

书房！

老：（装做很困）我先睡了！

秀：哎，老头子，你没听见我说去看房啊！

老：有什么好看的，早点睡吧！

秀：要睡你睡，我可睡不着，行了行了，你甭去了，钥匙拿来我

和儿子去！

老：（拿出自己家门钥匙）给。

秀：（拿了就走，发现不对）你糊涂了，我要的是你新分的房间

钥匙！

老：啊 ……没……没有！

秀：怎么会呢，这钥匙你跟宝贝似的揣着，谁都不给，赶紧找找

（推老头子进房找）

[秀边出来边骂]

秀：这日子没法过了！

儿：妈，怎么了？

秀：怎么了，你自己问你那好爸爸！

[老头子追出]

老：你小点声，这隔壁的人都听见了！

秀：这是好事，怎么怕别人听见，你那当厂长的爸爸又学习雷锋

了，把到手的新房让给别人结婚了！

儿：啊……爸，怎么回事儿？

老：王工已经四十八岁了，好不容易组织上介绍了个对象，现在

就因为没有房子结不了婚……

秀：那你自己的儿子呢，他就不要结婚吗？

老：他还年轻嘛！

秀：年轻！多少次女孩子上家里来，一看这三十六平方米扭头就

走人！

老：王工是北大的高才生，错划右派二十年，他需要家，需要温

暖！

秀：我也被你骗了三十年，你还我房子！

老：好了，我答应你，下次……我一定要一套更大的……

儿：爸，你这是干什么，多少次了，不是这个有困难，就是那个

需要帮助，您考虑过我们吗！

老：去，大人的事少掺活！

秀：儿子说的没错！你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

老：我不是说了吗，下次……

儿：下次下次，我都睡了二十八年的客厅了！

老：客厅怎么了，我让你冻着了！

儿：那你总不能让我把新房放在客厅吧？

秀：我看他就是这个意思，好，让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看看笑话。

老：这厂里有困难，住房紧缺，咱们舍小家顾大家，顾全大局嘛

秀：好，你去顾你的大局，你去跟你的大家过吧！

老：你怎么越说越不讲理！这个家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儿：您太自私了！

老：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我是一厂之长，我是共产党员，我的

职责告诉我这样做是对的！！

儿：您用不着拿这一套来吓唬我们，我们没理由跟着您一起向厂

里尽义务！

老：你也是厂里的一分子，你有义务！！

儿：我的义务也尽到头了，干活比谁都多，挨骂比谁都多，不管

当着谁的面，您想骂就骂，我已经受够了！

老：翅膀硬了是吧，有本事你尽管走，不干出个人样来，你就不

是我的儿子！！

[定格，收光，追光起，]

[秀独白：就这样，家还是那个家，老头子还是老头子，他那倔脾气要想作个什么事十头牛都拽不回来，儿子咬着牙，下了海，挣的第一笔钱在这三十六平方米的外面盖了一个小偏房，八平方米就结了婚，这爷俩一个样，就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后来厂里照顾老同志又分下几套房，我想这次他总该履行他的诺言吧，您猜怎么着，他给我要回一间旧仓库！！还说什么仓库总算是大房子了吧，还可以种花，养鱼。气得我呀……我说，你就自己去种你的花，养你的鱼吧，他说什么，没你花不香，鱼不肥！！没几天，那旧仓库又成了厂里的小加工作坊！嗨，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就这么过吧，我看他怎么跟我交代！直到有一天……]

[追光收，面光起。秀和大明在场上忙碌的收拾东西]

[老头子垂头丧气地回来，也无心看他们收拾，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摆弄着象棋]

秀：大明，（拿一个大娃娃）这个给宝宝带上，他睡觉都要它！

儿：妈，他有那么多枪啊炮的，大小子要什么娃娃，再说，他要

是要娃娃，我再给他买个新的！

秀：嗨，你们这说搬就搬，这宝宝要是认地儿，睡不好觉怎么办

儿：您就放心吧，他快活着呢，他还说啊，要把爷爷奶奶接过去

一块住呢！

秀：这胖小子，没白疼他！

老：我这正在下棋呢，你们在我眼前晃悠个什么！

秀：哟，您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去去去，忙你的吧。

秀：哎，死老头子，你儿子好不容易买了大房子，你不帮忙收拾

哭丧个脸，跟人欠你钱似的。

儿：爸，您怎么了，不舒服？

老：没有。

儿：您老一个人下棋？要不我杀您一把？

老：去，还轮不上你杀老子。

儿：爸，您看您这是生哪门子气，啊！

老：大明，去拿俩杯子，陪我喝两口。（从兜里掏出二锅头）

儿：（不解）爸，您……

老：叫你去你就去！

秀：老头子，你不要命啦？

老：我警告你，今儿你别管我。

秀：（去拦大明）

儿：妈！！（示意别管）来，爸，满上！

[秀看拦不住，到厨房拿点花生米]

老：（端起杯）走一个！（一口干）

儿：爸，您慢点儿！

老：满上。

儿：爸，您是不是看我们要搬走，不高兴了？

老：高兴！喝！

秀：别干喝啊 ，伤身体，来，配点花生米。

儿：我早说过让您和妈一块儿搬过去……

老：我让你陪我喝酒，废那么多话。

[两人干，又倒满]

儿：爸，这杯我敬您！要不是咱家没房，我也不会下狠心离开厂

子，现在我明白了，正因为您让我无所依靠，我才会有今天

[两人又干，老头子自己倒酒自己喝]

秀：你今天是怎么了！

老：你别管我！[摔开阿秀，只顾自己喝，阿秀和儿子一起夺酒瓶]

儿：爸！

秀：老头子！！

老：（已有些晕乎）我今天……退了！

儿：啊！

秀：啊！

[老头子站起来向他二人深深鞠躬][音乐起]

老：四十八年啊，我当了四十八年的共产党员，今天……，下来

了……原谅我一辈子没为你们做什么，没给你们一个安乐窝

老太婆，我最对不起的是你啊，一辈子，也没让你住上大房

子，……对不住啊……

秀：老头子！！

[三人拥抱在一起]

[大明手机响]

儿：喂，宝宝，……爸爸马上就过来，爷爷奶奶？爷爷奶奶一起

过来！[接完电话]爸，妈！

[老头子摆摆手，示意坐下]

老：来，今天就让你杀我一把！

[舞台光渐收，棋局的追光，秀的追光同时起，]

[秀独白：老头子没让我失望。我和我的傻小伙子就这样走过了人生的一程又一程，也许你们会说你怎么嫁给这么个傻子，不，他不傻，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是个共产党员，为了这个称呼，他辛苦了一辈子，他，问心无愧啊！]

[秀视线转向棋局，

老：飞象。

儿：双炮，将！！[收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