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美容师

时间：夏日的某个中午

人物：男小贩、女小贩、城管执法员小秦

地点：城市客厅某社区路边

道具：扁担一条，蛇皮袋两个，塑料大盆一只，小板凳两个

男：（挑着两蛇皮袋上）要想快点富起来，每天起码两麻袋。啥格？螃蜞螯！

女：（拿着两个小板，一只凳塑料大盆，跟在男小贩后面）我看你就这个命。打一枪换个地方，打一枪换个地方，看过《超生游击队》不？

男：看过。

女：你离黄宏不远了。

男：你想做宋丹丹？等我攒够了钱吧，会有那么一天的。

女：拉倒吧。人家黄宏好歹笑起来好看，你呢？笑起来那是酷毙了，毙了一大片。你啊，没戏，这辈子就指望这八只脚了。

男：八只脚怎么了？八只脚江阴人欢喜，鲜啊！我不偷不抢，自力更生，一个字——“灵”！这个生活好啊，投资小，见效快，一天能挣好几百。告诉你，我卖螃蜞螯是研究过兵法的。

女：卖这个还要研究兵法？啥兵法？

男：毛主席的游击战。（模仿动作）我们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东南西北城，方便老百姓。我说，今天的游击战方案是，先在这儿安营扎寨!

女：这儿能行吗?

男：行。你还不相信我吗？大伙瞧瞧（指着女），这身段这脸蛋我都拿下了，能说我的能力差吗？没娶你之前我一直是单干呐。

女：那你就不怕城管？

男：（心虚地）城管？！不怕！挑好一点的螃蜞螯就能打发他。（环顾四周）来(用手解开麻袋)，开工了。我说，用你那无比甜美的女高音，喊一嗓子。

女：（站起来，怯怯地，咳嗽几下）螃……蜞螯。（前一个字拖高唱音，后两个字变轻声）

男：真是没见过世面，不要说喊了，听也把人听出毛病来。算了算了，抓紧时间，天这么热，螃蜞螯臭了就亏了。妮妮还指望这交学费呢。你打下手，负责收款；帮着望风，提防城管。

女：哦。

男：螃蜞螯！卖螃蜞螯！

秦：抓市容管市貌，白天黑夜往外跑。为了市容环境好，烈日高温顾不了。这不，有居民打电话，说有人在小区那儿摆游摊，要我们来看一下，去管管。

女：（紧张）老公，糟啦糟啦！城管来了！怎么办呐？

男：撤是来不及了。要镇定，要镇定，二比一，我来应付他，你配合一下，准备战斗。

女：哎。

秦：你好，我是城管执法局的小秦，这是我的证件。

男：不用看证，给钱就行。您要几斤？

秦：大哥，我不买蟹钳。

男：对不起，我没有蟹钳，只有螃蜞螯。你到别的地方看看吧。

秦：这蟹钳就是螃蜞螯啊。大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男：哪里不对了？我不偷不抢，自力更生，是吧？我哪里不对了？！我这叫方便大家，送货上门。

秦：是，你是不偷不抢，自力更生，可你这不光扰乱市场，还污染环境，影响市容？

男：我影响市容？我告你侮辱我！

秦：我没有侮辱你啊？

女：你侮辱他了，你说他影响市容，就是说他长得难看。你长得帅也不能这样说我老公啊。

男：（推开女）帅个屁！再帅也是个城管！都说“工商管富人，警察管坏蛋，税务管商人，城管管小贩”，你也就跟我才能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秦：大哥，你！（顿一下）没错，我们是不被理解，甚至还被人误解。我也承认，有时候心理落差很大，感觉不受人尊重，不平衡，可是，当我看到这个城市环境优美，秩序井然的时候，我就会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我感觉我是一位合格的城市美容师。

男：啥格？你是美容师？！这跟我卖螃蜞螯没什么关系呀。

秦：关系大了。你看，这里是咱们江阴人民的城市客厅，你在这摆摊显得很不协调嘛。天又热，这个气味又最引苍蝇！

男：苍蝇是自己飞来的，和我没关系。对了，你刚才说这是江阴人民的城市客厅？

秦：对啊？

男：那我是不是“人民”?

秦：是啊。

男：我媳妇是不是“人民”？

秦：是啊。

男：那我带着人民的媳妇到人民的客厅里，摆个摊子还有什么不行的？

秦：可是你卖蟹钳——就是螃蜞螯，确实污染环境，影响市容。

男：影响市容？纯属扯淡！同志，我得郑重提醒您，不能拐着弯骂人——伤自尊！

秦：您误会了。您看，您堵在人行道上，沿街摆摊，影响市容。这气味还污染空气。

男：污染空气？谁污染空气了？你别随便就给我扣顶大帽子。地球变暖了，海水上涨了，这都怪我？！我要有那能耐，我还用得着在这卖螃蜞螯吗？我还说你污染大气了。

秦：我怎么污染大气啦?

男：你喘不喘气?

秦：人哪有不喘气的，不喘气我还能活吗?

男：那就对了。你呼出的二氧化碳就是有害气体，地球污染全怪你。

秦：大哥，我不跟你开玩笑，我现在要求你马上收拾摊子离开这里。

男：那我要是不离开呢？

秦：我们就依法扣押你的经营用具，并对你罚款。

男：你少来这一套，我是被吓大的？识相的咱井水不犯河水，不识相，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秦：哦？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男：媳妇，告诉他。（女嚅嚅的不知说什么，男的侧脸对女的说）来的路上我不告诉你了？

女：哦，我老公说了，第一招：诬告!

秦：（用手指自己）告我?

女：对，告你。

男：一封短信往上告，说你上街执勤不带帽，罚款收钱不开票，见了群众不微笑，逮个小摊还想贪我五斤螃蜞螯。

秦：这我不怕，我们局的督察科会调查清楚的。

男：第二招：诬陷你！媳妇，来，配合。(男假装猛踢一脚，女做痛苦状)城管打人了！城管打人了！我媳妇被城管踢了！（秦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女：老公，他没反应。

男：好，第三招！

秦：(掏出手机打电话)喂，110吗？我是城管执法局的，正在城市客厅执勤，有人防碍公务。请你们来配合一下。

男：110？开个玩笑吗，何必认真？我们这就走还不行吗？

秦：（假装严肃地）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男：(可怜状)同志，你还真要罚我呀?我走还不行吗？

秦：不行！

男：(绝望状)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错。可我也是没办法啊，全家都指望这个开销，我们家孩子还指望这个交学费呢。你行行好，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转身招呼女的要走）

秦：等等。(男、女茫然站住，秦用手机拨号)喂，李经理吗？（哈，小秦啊，有事吗？）我这有蟹钳，你要吗？（求之不得啊）那行，一会儿给你送过来。（那谢谢你了）不客气。

女：你这是？

秦：收拾收拾，跟我走。

男：上哪？

秦：我把你的蟹钳——就是螃蜞螯全部处理给别人了。

男：什么？！处理了？！你一个电话就处理了？！

秦：是啊，怎么啦？！

男：怎么了？你知道我起早贪黑的容易吗？啊？！你看看我的手，你看看？我容易吗我？你再看看我媳妇的手，啊？感情这不是你媳妇的手，你不心疼是吧？

女：是啊，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秦：唉，你们误会了。我知道你们不容易，咱们大家，都不容易。刚才啊，我是给我一开饭店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买你们的蟹……噢，不——是螃蜞螯！

男：那还不是给处理了？

秦：处理是处理了，但是还按你们要的价。

男：真的？

秦：真的！现在就去。

男：这，哎呀，你看，我刚才那态度……你还为我们操心……我这……

秦：没什么，帮个忙是应该的。只是，希望你们支持我们的工作。

男：支持支持。

女：一定一定。真是太谢谢你啦。

秦：不用。收拾一下，跟我走。

女：等一下。我们得把这打扫干净。客厅不干净，怎么招待客人呀，对吧？

秦、男：（对视，微笑）对！城市管理，全民参与！

（结束）

周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