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甲：我家养了一只猫，那个头可真大呀，有这么高。

乙：哎，等等，你比划的这是猫吗？我看是只大山羊。

甲：我说山羊干吗，我说的是我家的猫。

乙：你见过谁家的猫有这么高？

甲：高吗？哟，是没有这么高，这是说成我家那只大山羊了。我家那只猫呀，份量可真重呀，有三百斤重。

乙：哎，等等，你说的这是猫吗？我看是头大肥猪。

甲：我说猪干吗，我说的是我家的猫。

乙：你听过谁家的猫有三百斤重？

甲：重吗？哟，是没有这么重，这可不又说成我家那头大肥猪了。不管怎样，我家猫的个头我长这么大就没看见哪里有过，也没听说哪里有过。

乙：你家那猫有啥特色呢？

甲：好家伙，个如犬，貌似虎。那一声“哞”叫，就似……

乙：你再等等，那猫是怎么个叫法？

甲：哞哞哞

乙：不对，这是公牛叫。

甲：你看你这人，怎么将猫叫声说成牛了。

乙：你再叫一遍让大伙听听。

甲：咩咩咩。

乙：也不像，这是公羊叫。

甲：你看你这人，怎么又将猫叫声又说成是羊啦，我问你，那我的猫怎么叫呢？

乙：你看这位连自己养的猫叫都不知道了，它该是这么叫：咪咪咪。

甲：我家养的是公猫，个大，声音不是你这么脆弱无力。

乙：那你的猫怎么叫，你再学学让大伙听听。

甲：哞哞哞、咩咩咩、咪咪咪。

乙：叫、叫、叫，再接着往下叫，看这声越来越小了吧，这就快对了。

甲：反正那些见过我家猫的人都说我家猫的个就是大，他们都说：从河北到北京、从上海到天津、从四川到重庆、从山西到山东、从新疆到内蒙、从广西到广东……

乙：你别说这么多地方了。

甲：到西宁，到昆明，到九龙，到高雄……

乙：我说，你就别再罗嗦这么多地方了，你的意思不就说到处都没见过像你家这么大的猫吗。真是吹牛。

甲：我说我家猫个大，你怎么老是不信呢？

乙：行，我信，待天我有空一定到贵府拜访，也长长见识行了吧。

甲：你去了也看不上了。

乙：怎么你家没有猫呀？

甲：谁说没有呀。

乙：那你怎么说看不上了呢，是死了。

甲：也没有，反正猫它不是原来那个样了，也瘦了，也小了，也没力气了，也没精神了，离死也差不多了。以前俺那猫可是威风，傲气，漂亮，神气，我还给它取了个好名，叫“雄姿”呢。

乙：那它怎么一下子变成这副模样了。

甲：咳，真是一言难尽，想起来我就想哭呀。

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你讲来让大伙听听？

甲：猫是鼠的天敌，相克的属性从远古一直延袭下来，可能直到永远，对吧。不管它老鼠怎么鸣不平，怎么申冤，但猫的生存非鼠莫属，对吧。

乙：这倒是，老鼠生来就是猫食。

甲：话也不能说绝了，好似千顷良田一莠苗，也有不正常的种儿，有的猫就不逮鼠。

乙：这是极少的，如不逮鼠它就不能生存，不是猫了。

甲：这话我信。我养的雄姿，对敌可谓嫉恶如仇，犯在它手下，好狠劲可十分了得，算老鼠你气数已尽，命该休也。

乙：这猫肯定不错。

甲：雄姿是不管你大鼠小鼠、老鼠少鼠、男鼠女鼠、活鼠死鼠，见后便如雷贯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一个箭步冲将上去，大口一张便将鼠叼了起来。

乙：好，精彩。

甲：雄姿每当逮到老鼠后就像战场上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大将军，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傲气十足地游示一番。待我家人们对它赞美褒奖够了，它才会押着战俘去屋外的一背静处享受口福。

乙：这猫也和小孩一样，做了好事爱好显示一番，好让大人夸奖一顿。有这么一只好猫，你家准没老鼠了。

甲：可是后来不行了，雄姿变了态，说它与老鼠同流合污是冤枉它了，但就是不逮鼠了。老鼠成群结队地在我家又说又叫、又蹦又跳、又嬉又笑、又打又闹、又搂又抱，不分昼夜的游行示威，高呼要自由的口号，可是雄姿充耳不闻，只管呼呼睡它的懒觉。

乙：是变了，是变了。

甲：有的初生鼠犊不怕猫，竟大胆地梳理雄姿的胡须，雄姿亦表现出很深的涵养，很高的风度，很大的耐力，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视而不见，有时还看着表现出舒服状。

乙：这猫怎么一下子变成这副模样，真可惜。

甲：你不知雄姿的苦衷呀，你如知道就不会埋怨它的今日腐败无能。以前在过年的时间，我家的大鱼大肉它守着就不吃，不沾，它是专门逮出洞来偷吃鱼肉的老鼠。因为这只厉害的雄姿把关守护，我家的老鼠就死的死，逃的逃，真是所剩无几了。

乙：我国的一般户都愿意养猫，有猫在就没鼠存。

甲；我家没鼠了，我的猫就为邻居去义务劳动，基本上我四邻也很少有鼠害。

乙：这真是只思想觉悟高的好猫，还有全心全意助人为乐的行动。

甲：记得那一次是叼来一只死鼠，因为雄姿 没在我们面前炫耀，就在一边吃了，我才知是只死鼠。据知情人后来讲雄姿还不是从垃圾堆里觅得。那只亡鼠硕大，雄姿美餐一顿尚有节余，多亏它剩下头颅和下水。食后一会儿便咪咪哭闹着肚子疼。

乙：这是食物中毒了。

甲：对，我确诊它为食物中毒的病因后，接着灌了几片消炎解毒的药片，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乙：这可好了。

甲：过了不几天，它又活捉了一只大鼠，雄姿想我不吃死鼠没事了吧，岂不知这只老鼠亦是个不知在谁家食毒饵后痛苦万分而不顾一切地扑腾到我家来找水喝的毒菌携带者，不过就是时间短还没倒下，雄姿没发现出来，我们也没觉察出来，雄姿就一口气吃了个干干净净。

乙：这可坏了。

甲：坏了，片刻，雄姿就肚子疼地猛蹿一气，到处乱碰乱撞，一会儿钻到床底下，躺在地下四肢撑开悲哀的叫着，那呻吟的声音细小得几乎送不出嘴来了。

乙：再赶紧让它吃药呀。

甲：药也吃了不管用。

乙：这次是比上一次厉害。

甲：我见这次中毒太深，就忙请来了兽医打针服药，让其呕吐腹泻。

乙：好了吧。

甲：这次虽从阎王手中夺回了一条命，但元气大伤，恢复了个把月才能活动，再也不见以前的雄风了。

乙：这次是毒害很深，总算保住了生存。

甲：两次死里逃生的教训，这小生灵也动了心计，俗话说：“老天爷饿不死无眼的家雀。”何况我这立过赫赫战功的老猫，不逮鼠也饿不着的。

乙：怎么要吃老本？

甲：雄姿还可能觉得外边变了，自己也得很步伐，它可能听到许多贵妇人将宠物当成一种富贵的像征和显示，富人们把玩新奇放在第一位。像我这么个大的猫世间少有，如生长在富足人家不也成观赏猫和炫耀猫。

乙：怎么要攀北，要享受？

甲：雄姿病退以后，生活便提高了许多，待遇也优厚了许多，我家人们像对待卧床不起的病人一样伺候它安慰它。

乙：怎么个伺候法呢？

甲：就说吃饭，我们没等吃，先喂饱了它，为了适应它的食性，我们爱吃素的一家也成了食肉家庭，顿顿不是烤羊肉就是炖驴肉，不是炒牛肉就是烧猪肉，三天两头还弄顿海鲜，一家人都成了它的保姆，还争着把它抱在怀中慢慢地喂它食。

乙：对这猫伺候得有点太过份。

甲：这雄姿也得寸进尺，更摆起谱，它有三不吃，每顿没四菜一汤不吃，吃前不抱着不吃，吃时不哄着不吃。

乙：这不跟一些人间的腐败分子一样了嘛，他们也有三不吃，基本上跟你的猫差不多，一是不下大馆子菜不好不吃。二是没有小姐或情人陪着不吃。三是没有歌声和音乐不吃。

甲：这猫就像人一样，变好不容易，变坏可快呢。雄姿就光知吃喝玩乐了，白天有人伺候，好吃好喝，晚上睡觉有床铺，冬暖夏凉，少了觅食之累，没了巡逻之苦，悠哉闲哉，养尊处优，何乐而不为呢。

乙：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甲：不几个月，个别人员，现她没在场，我就公开点名吧，就是我夫人嫌雄姿个大体差，光吃不干，就想远远发配它。她的意见一发表，立即遭到群起而攻之，尤其小儿子当权派否定的一票，从此败下阵去的夫人不再提及对雄姿的任何处理意见。

乙：将猫就这么像养儿子一样养着了？

甲：养着了，光养着不惹事也好，这不，前几天还闯了祸。

乙：这不吃饱了撑的。

甲：有一天我们村有一位长相如鼠的老太太突然来到了我的家，此人不谙世故，白吃了几十年的谷米，在村里口碑极差。她到我屋贼眉鼠眼地瞄了一圈，一下看到我家那雄姿安然地躺在沙发上均匀地打着呼噜。鼠老太太就与我讲起：“我家的老鼠成灾了，买了几次药不管用，有时也药死几只小鼠，但老鼠还是不见少，你是不是……”

乙：鼠老太太是借猫？

甲：可不咋的，我强忍着性子不情愿地听着，可是我见雄姿听鼠老太太来了以后，耳朵就竖起来了，当它听到鼠老太太药鼠一说，雄姿眼向鼠老太太狠狠地剜了一下，并出了一口粗气。当雄姿听出鼠老太太要借它去杀敌打仗，没等鼠老太太讲完，哞地尖叫一声忽地蹦将起来猛地蹿将上去，照着鼠老太太的瘪嘴就叼了一大口。

乙：你看这事弄的。

甲：只听鼠老太太“哇”地一声怪叫，只见她一下子躺到地下呲着嘴，鼠样的眼瞪圆，鸡爪子的手指着我要反口来咬我一下才解恨似的，她气呼呼地说着：“养的猫逮鼠本事没有，咬人倒行。”说着，躺在地上不动了。我再看她脸，比个死鼠还难看，比我见了死鼠还烦。我一见她要赖在这里不走，忙招呼我夫人和女儿将她架了回去，并请了兽医给她打针服药包伤。

乙：猫不但不逮鼠，还惹事让你破费。

甲：事还在后头。

乙：还没完。

甲：还弄大了，鼠老太太告官了，咬她五天后，法院就给我送来了一张传票，鼠老太太将我推上了被告席。

乙：是弄大了。

甲：我这人生来胆小，就怕见官。人家法官没费多大劲，一调解我全应了，鼠老太太要伤害加精神赔偿三千元，看来法官觉着太多了，就让我给了一千八百元，这不因为猫还摊上了这么一次官司。

乙：一下子赔了可不少。

甲：是呀，这次夫人可急了，见猫吃好了喝饱了玩美了，还惹事端。她就气愤愤地说：有功怎么的，就光居功自傲，无法无天了？以前朝代那些打天下的功臣们以后还不是为吃老本图享受搞腐化而受到杀身之祸呀，何况你这么个逮过老鼠的破猫。再说你也不长眼，咬谁不行，偏惹这滚刀肉鼠老太太，这次不处置你是不行了。

乙：你的意见呢？

甲：我当时也对雄姿有气，本不十分富裕的我一下子又扔出去了两千来块，我也心疼，鼠老太太咱惹不起，雄姿可是咱家的，该着你雄姿走下坡路了。

乙：那怎么处罚猫呢？

甲：如依着夫人之言，就是判死刑。我觉得这种处罚太残酷无情了，我说，有些国家对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犯人还没死刑呢。何况我们的雄姿还没犯那么大的罪过，我看还是维持你以前的意见，发配雄姿到遥远的地方去吧。

乙：行，我也拥护这个判决。

甲：这个审理结论只能我夫妻两个人知道，不能告诉儿女们，如他们知晓了一定不会同意的，当第二天起早，我给雄姿做了一顿好饭，端给了它。从雄姿出了事以后，它也一直反省着，不怎么吃东西，这次见我有不愉快的表情，它也掉泪不吃饭了。

乙：猫通人性，它好似发觉了什么。

甲：雄姿也可能认为我送它上路了。但不知道去哪条，有死路有活路，有近路有远路，有山路有水路。我见雄姿不吃，我就也含着泪说，我不会让你死的，但这个家是不让你呆了，我边说边将它装进一个大纸箱子里，到火车站上了一辆通往远处的火车。

乙：就这么送走啦？

甲：我送雄姿向东去呀去呀，一直走了很远很远，我送了它一天一夜的路，也与它讲了一天一夜的话。

乙：你回来后，儿女们就依呢？

甲：别说儿女们不依不饶。就是我自己也不能饶恕我自己了，真是一时冲动听了夫人之言误了一个生灵的性命，这七年来雄姿黑天白夜的不离身边，真如儿女般难舍难分。我再看儿女们不思茶饭，闷闷不乐，我就更对夫人有气，那几天我也跟着不吃不喝。

乙：将猫送的地方是叫什么？

甲：反正我往东去的。我知东边人富裕，在一个大平原的小站，我下车后又走了几里路才放了它，它还一直跟着我往回走，结果还让我狠心地踹了它一脚，这样它看我是铁心断绝关系了，才不跟我向回走了。我现在后悔死了，雄姿到底是死是活一直牵着我的心，如在野外为了生存变回扑地鼠，恢复了野性，也能存活；如遇上一好人家收留喂养，也可虚度一生；如实在活路没有，再家来也……

乙：哎，你还别说，有句老话是狗识千，猫识万。也就是说，狗在一千里地内能回家，猫在一万里地内能认路，说不定它还真能回来呢。我记得在十几年前有一篇关于猫被遗弃后又回家的报导，那是日本国的一个人也是将猫要扔掉，他就也是坐火车，一下子走了从北到南的整个日本国。结果十天后，猫行千山万水，历尽千辛万苦又回到了那个久居的老家。

甲：哈哈，我告诉你吧，我雄姿也回来了。它走后第七天夜里，我又睡不着，就听门口有敲门的动静，我去开门，只见有一只快死的大瘦猫躺在门口，我低头仔细一瞧，可不是我的雄姿咋的。

乙：怎么真的回来了，你不是在做梦吧？

甲：哈哈，我再告诉你，我的猫回来后又回归了捕鼠的本性，现在逮老鼠比以前还厉害。

乙：这可好了，是猫本来就该是这样子的嘛。

甲：过几天你再到我家去看那雄姿。

乙：怎么样，又像羊那么高，猪那么肥，牛那么叫了吗？

甲：不是那样了。

乙：那是个什么样？

甲：保准像你一样胖一样高一样重了。

乙：怎么又上了我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