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教师献礼国庆60周年征文
涟水河紧挨小镇,见证小镇的风风雨雨,哺育了小镇人,哪一个小镇人不是喝涟水河的水长大的,如幼时吮吸母亲的乳汁一般。洗衣服,洗菜,洗澡,在田里干活回来抹抹脸,擦擦脚,大的方面如划船下湘潭,小镇出过很多船夫,运船载树、稻谷,从上游飘飘而下,便捷得很;每年端午赛龙舟则是一大盛事,鼓乐喧天,人山人海。什么时候河边都有人影,都有爽朗开心的笑声,早晨女人们洗衣服,傍晚男男女女洗澡,散步,是小镇最美的景致,兼以灿灿的朝晖和晚照,绝了!常是县报漂亮的插图。
河两岸山峰连绵、迂曲,虽是小山,正因为小,花花草草都被河水全收胸中,堤上栽着杨柳,泡桐,桃树之类,小镇人在河湄挖出一畦畦菜地,红红绿绿一片,在河边走走,风景旖旎无比,清且涟漪的水里“映着电影”,这水,还可真不单纯是老舍说的蓝水晶。
但有两个时候,涟水河顿失花容,面目全非。一是市造纸厂污水排放的时候,水完全乌黑,浑浊,喝水就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挑,小镇人顾不上这些,全家总动员,用罾,网,或干脆用竹篮,瓢,木杆,在黑水里捞鱼,鱼在污水里窜来窜去,似无头的苍蝇,河面飘满白花花的鱼,小孩则站在水边,用手捡虾、泥鳅、鲫鱼,半天也能拾上一大碗。一是每年梅雨季节,河一夜之间暴涨,一片水乡泽国,漭漭苍茫。泱泱之水淹没房屋,人们忧心忡忡、火急火燎,在水里搬运物品,转移到山坡上,也有情急之下抱着高树,苦等急救的。水稍小,就有人趟水而走,在水里打捞浮物:木条、家具、牲畜、衣物,五十多岁的刘老倌因此葬身于波涛之间。水退走以后,铲除房里、墙壁的臭泥颇费时日,可以想象,小镇人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低矮、昏暗、潮湿,许多患有风湿病、关节炎。
人们对河道进行疏浚,在冬天挖淤泥,加宽河道,终于驯服了猛兽。造纸厂也没见排污水下来,一打听,造纸厂倒闭了。但九十年,兴起一股挖沙风,一时,河道处处是庞然大物,成天轰声隆隆,河堤堆满沙丘,沙峰,小镇离城不过三十多里,到处大兴土木,来运载沙的汽车穿梭不断,水被弄得浑浊不堪,河边也尘灰飞扬,乌烟瘴气。河中间有带状的沙洲,芳草萋萋,煞是好看,两岸的人为争挖这沙洲上的沙,还大动干戈,打斗一场,终于不了了之。
后来镇里及时叫停人们的采挖,或许人们对水的理解有了变化。近十年来,涟水河平静,安宁,渐显妩媚的风姿。水碧绿、清澈,原来人们在河里洗碗,洗锅,杀鸡就在河边剖肚开肠,肺、粪之类便丢在水里,现在办起自来水厂,家家户户装自来水,洗东西就不往河边跑了。
看这翡翠般的河,看着两岸秀丽的景色,小镇人自己也动心。想开发,涟源钢铁股份公司看中了,计划搞一个水上漂流项目,河的上游有著名的原生态森林区:包园山,领略原始森林之后,漂流而下,大约十里左右,就能到达镇里,自是妙不可言。我们经常这样,在节假日,一家人,或邀上几位好友,只不过是坐一般的船而已。但是这个项目终没有谈成。
前年,自己建立一个叫水秀仙园的度假村,在小镇人经常散步的地方。那里涟水、湄水汇合,形成洄水湾,水势平缓,可谓波平如镜,水中有一小岛,树木青葱,水色潋滟,岛屿耸峙,想起“白银盘里一青螺”的诗句,更有白鹭款款飘飞。因有美景,又有绝物:河中鲜美的鱼,加上小镇人的热情、淳朴,来度假村的人真不少。
工厂和小镇人
八十年代初,小镇开办气焊机厂,产销异常红火,销遍大江南北,有销售员十几个人长年在外,厂名叫涟源市气焊机厂,城里的人也到厂里来,进厂要经过严格的考试,进厂的人成了小镇的富裕户,大都率先建二层、三层的红砖房,在村里气派得很。工厂发厂服,过年过节发砂糖、月饼、苹果,我记得当时人们生活不怎么样,拿我家来说,一般看不见苹果,出嫁的姐姐带回一两个,一次吃一个,每次每个人分两指宽的小块。村里的仁德在气焊机厂当电焊班班长,除建房外,还建围墙,种花,葡萄,杨梅,引起众人观看。之后厂子倒闭,仁德去海南,凭技术找了好工作,妻儿带去,在海南定居。
气焊机厂倒闭后,镇里没有好的企业。零零碎碎的砖厂、煤窑、养猪场。一个复原军人办机械加工厂,崩哒几声没气了。几个浙江人租气焊机厂的房子办炼锌厂,晚上偷偷生产,一天傍晚,喷射的烟雾如龙,腾云驾雾,少顷就把天空涂黑,很远闻到浓重的焦熏味,大家气愤至极,涌到厂里,拔电闸,厂里的人抄铲来挖人,被小镇人几声大喊,喝住。
小镇人纷纷外出打工,小镇一度冷冷清清。涟源市化工厂原在桥头河,那里人口密集,化工厂污染重,移至小镇河边的山里,小镇人乐颠颠,以为是什么大厂子,吸引许多女青年去上班,但经营不善,两年就关门,留着大堆房在山中。
本来是传统的农业产区,发展工业委实难。前几年因办厂出现了波 动,一个广东人在镇附近办冰晶石厂,人们不知冰晶石为何物,更不知有剧毒,厂里竟直接把废水排放到沟里,人们发现田里禾苗死了,塘里鱼白花花一片,就知其所以然,吵到厂里,把赶到的镇里一个的干部打伤。厂里采取如下措施:装排污管,深埋地面;对每户进行赔偿。平息一段时间后,人们了解冰晶石毒性大,能毒死人,喊来防疫站的人检测井水,几口都没有问题,但是靠近厂的两口井有毒素,联名打报告,向镇政府、环保部门反映,说:光要钱,就不要人活哪?
转机出现在这几年,镇里招商引资初见成效。兴办水泥厂,制鞋厂,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小镇锰资源丰富,办起锰厂,有意思的是,一个农民赚了钱,在上学不方便的地方办学校,一些孩子不用跑十几里路读书了。很多小镇人也不再外出打工。商店,宾馆,服装店,网吧,游戏厅便多了起来。老镇之外,出现新镇,逶迤两三里,老镇的居民纷纷往这里搬,老镇萧条、冷落。
去年,华润公司投资的活力发电厂终于落户。第一期工程投资就达十多个亿,镇便是去年改的,小镇成了市第一强镇,要设居委会,挂门牌号呢。
厂房未修建,小镇的宾馆、商店一夜满地开花,靠近工厂的区域忙着装修房子,或把房子改成快餐店、饭馆、商店,改成出租屋,有人干脆扯几尺塑料布搭个棚子,作包子铺、小吃店,昔日荒凉之地竟标语、广告五彩斑斓,彩球、灯光耀人眼目。
镇里一度瘫痪的建筑工程公司大张旗鼓,招兵买马,吸股纳资,移民户、工厂要建房子,一时半会忙不过来。退休的工程师赶快请回来。
小镇人够忙碌的。打工、开店、做生意,各施其才。厂区附近自然而然产生一个市场,卖蔬菜,肉,水果的挤一起,一些工人自己做饭呢。
经济环境与人的生存相关。一位同事在厂区旁,第一时间开了一家超市,第二层租给工人,自己住破旧的两间老房。教书之余,调货,卖货,送货,累得够呛。
现在小镇最热闹的是厂区一带,移民区在相连的不远处,这条街成小镇第一街。桥头河至**的班车经过这里,坐车的人都要伸出头瞧瞧喧哗的工地,熙攘的街市。
石柱、水泥板和树
我在镇里的中学毕业,读三年师范,工作两年又回到镇里的中学。至现在已二十年。
学校最先由聂氏祠堂改建而成,拆掉祠门、门前漫长的台阶,也就除去森严,凄冷的气氛。
里面是一个四合院,青砖瓦房,满是青石板、巨大而圆形的石柱,四合院的中间有一栋房,里有天井,大概是族长办公、处理事务的地方。
我读书的时候在楼板房里上课,记忆犹新的是,青砖很尖,一次,我和同学推推搡搡,我没站稳,头扎在砖棱上,瞬间头破血流。毕业时学校建了新教学楼,但没赶上,正装修。
九三年,拆除中间的那栋房,建新食堂和教师宿舍,闪亮、能照人影的青石板、石柱不知作何用,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女教师拿去洗洗衣服,小孩拿来玩玩,就埋在土里作地基。
教学楼和其它处,古树参天,蓊郁,郁郁葱葱,但巴掌大的地方更显其小,并且绿荫遮蔽阳光,影响行走,学校决定移走一些树,特别教学楼前的树全部移走,但往哪挪,没办法,痛下心,砍掉,个别老师骂“败家子”。砌两个花坛,栽些万年青、龙舌兰、月季、栀子花之类,蓬蓬勃勃,花花绿绿,芳香四溢,沁人心脾,成校园美丽的风景。
九九年,教室不够用,资金匮乏,施行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原教学楼只有三层,在此之上加一层,建成后,人心惶惶,发现有裂痕,担心房子倒塌,谁都不愿进教室,请来专家左看右瞧,考证又考证,最后说,没问题。大家还是提心吊胆生活好长时间。
拆下许多水泥板,用途大着。操坪坑坑洼洼,下雨天泥泞多,用水泥板砌一小块,为什么一小块,砌整个操场肯定不够,砌一块供一二个班级上体育课也好,其余做成乒乓球桌,学生们正不知活动什么。
学校的隔壁是供销社,早满是灰尘、蛛丝。去年,学校在省里立项,扩大规模,建合格学校。买下供销社,学校面积扩大二倍,拆除两者之间的教师宿舍楼,在供销社地址上建新教学楼、综合大楼,中间是大型操场,硬化,建环形跑道。建新校门。
附带拆除原校门旁有碍观瞻的旧矮房,房子不好,但房前的青石板可好,这可是硕果仅存的东西,拆肯定要拆,也无多大用,但它是历史的见证。摄下来,保存吧。
乒乓球桌毁就毁了,做木的吧,难就难在教师宿舍楼旁的一排树,桂花树、玉兰树是学校兴起栽的,香樟树、腊树却是百年以前,是标志性的树,说啥不能移。但偌大的操场两棵巨伞似的大树影响整体布局,不移不行。
动用吊车,请园林处的工人费了很大的劲。栽在学校偏僻的一角。
放眼望去,豁然开亮,阳光灿灿,天空辽阔无垠,老师说,想不到在小盒子里生活那么多年。
小镇人物
之一:小镇上的白领
明风是小镇上的女婿,住在岳父的旧房子里,岳父另建新房,把原来的院落给想在小镇发展的小两口。明风当过通讯兵,人高大,灵活,开朗,办起小镇第一家液化气供应站。当时烧液化气的只有两三户,换气需扛钢瓶到三十多里外的**去,灌满气班车不让放,好麻烦的,有了液化气,烧的人多了,明风勤快,嘴巴好,免费送货上门,肩扛着一户户送,少个块儿八毛也一笑了之,他眼睛小,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綫。
爱打篮球,有空就跑到中学来,他身手敏捷,反应迅速,转身,腾空,飞跃,“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玩篮球如玩掌中泥丸,有时场上没人,他一个人正儿八经打着,拍球,投篮,抢篮板,一环套一环,心中似虚拟一场比赛。
几年下来,他赚了些钱,不做液化气,买辆小汽车载人,镇上卡车且少,几个坐小汽车?自是镇里各个单位、部门用车,结婚、做寿等喜庆场合显显派头,有钱人摆摆阔气,一用起来还不少。明风成镇里有身份的人,开车之余,免不了和同车的人杯盘把盏,称兄道弟,出入洗脚房、歌舞厅,脸胖得像气球,红彤彤的,看见人眯眯笑,算是打招呼。
一天,深更半夜,母亲突发重病,无法行走,我一时想不起什么人,打电话给明风,他爽快答应。在**中心医院,他帮我抬母亲,喊医生,挂号。当母亲输好液,病情稳定下来,他拍拍我的肩膀:兄弟,不要急,过两天会好的,病好了打我电话,我来接。
后来我买点水果给他,说啥也不要。一年后,他卖掉车,开了镇上第一家网吧。我到
那里,打一篇文章,他眼一亮,拿着纸看了又看,羡慕说,我要有你这样的文笔就好了。他一边打字,一边说,复员后,在深圳的一家工厂宣传部干过几个月,吃不消。
我说,现在可写写啊。
他朗朗一笑,我哪是那块料。不过,空闲的时候,我喜欢看书。顺手从柜子里掏出几本
书,《白鹿原》、《国画》、《静静的顿河》,想不到,在小镇上,还有这么酷爱书的人。
谈了一会,忽然我问,怎么不开车了?
他停滞一下,去应酬,巴结那些头头脑脑,谁愿意去做。脸上掠过一丝苦涩。
过了二年,他把房子的第一层装修一番,扩大网吧的规模,买了二十台档次高的电脑。
一次,我经过他的网吧,老远看见他屋顶上花枝招展,俨然一个花园,我在**买了房,阳台上光光的,何不弄几支?
我看见他坐在门口的老板椅上看书,大喊,聂老板,今非昔比啊。
他抬起头,哪里。招呼我坐,一边给我娓娓说来:
镇里又出了几家网吧,想和我竞争。他们和我玩,我就和他们玩玩看。眉宇间透出十二分的自信与洒脱。是啊,他独家经营,生意一直红红红火火,赚足钱,又有经验,小镇找不出第二个。
我说,想到你屋上剥削几朵花,怎么样?
他眯眯笑,眼睛眯成一条綫,声音清脆:这还用说,你自己去拿。
去年上半年,他打理掉网吧,在火力发电厂附近开家建材专卖店,这脑瓜,精得很,在工厂人员还没来,他早进足货,又想大赚一把。
乘车经过时,经常能看到他浅浅的甜甜的笑。
之二:小镇上的诗人
去年十月,学校拆掉教师宿舍楼,要老师到外租房子,我和妻子租在一农民家,三层的楼房,有卫生间,热水器,比学校好。住进不久,房东对我们说,这里过去第三栋房,有一位退休的小学教师,七十九岁,写诗,出版了诗集,你们认得不?我说,不认得,一定去拜访。
当天夜晚,我到他家,站在暗淡的堂屋中,喊,成老师。很久,出来一驼背老婆婆,有些耳背,显然是他妻子。我说明来意,她说,在家,看书呢。
他出来,和我握手。热情招呼我坐。瘦骨嶙峋的老人,精神矍铄,气质高雅。
他和我侃侃而谈,只读过小学,挖过煤,搞过搬运,做过生意,酷爱读书,四十岁才当上民办教师。
他的儿子、儿媳在**工作,女儿嫁在较远的农村。我说,二老怎么不到**去住?他挥挥手,住不惯,还是住家里好。
他拿出他的诗集《梁园吟》给我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的诗,清新,婉约,雅致,我连连说好。
他舒心笑着,嘴合不拢,看见瘦瘦的脸,凸现骨头。
他跟我说,教书时没功夫写,这些都是退休写的,书是前年孙子,外孙女帮起自费印的,自娱自乐。
秋天的一个上午,下着很大的霜。成老师拿着几张纸,兴冲冲来到我的出租屋,搓搓手,要我看他昨夜写的诗。他不好意思说,半夜醒来,突然诗兴大发,偷偷爬起来,生怕扰醒了老伴。嘿,一夜写了两首。
我惊讶不已,一位七十九岁的老人,半夜起来写诗,这是怎样的境界?历经岁月的磨练,他依然满怀激情如青年,这是一颗怎样的心,年轻,饱满,充满活力。在小镇,他越活越活出人生的自在和悠然?
我看他的诗,工整,笔画歪斜,看得出是颤巍巍写就的。几个月来,其中的一首诗我记忆犹新:
夕阳图
日落西山映暮云,廹风舞柳听蝉鸣。
白翁不怕夕阳短,晚照天天挂彩屏。
好一个“晚照天天挂彩屏”,彩屏天天在老人心中,难怪他在小镇,逍遥一如陶渊明。
今年春天,他更乐了,涟源市诗协举办创作笔会,作为诗词之乡,市里借机营造全市的文化氛围,镇里派专车,专人,陪他上市,住市里最大的宾馆。想不到垂垂老矣,还有如此荣幸,他不开心吗?
他回来,沉浸在兴奋之中,连写十五首诗,第一首:
咏 怀
平生坎坷又多情,纸上深耕喜盈盈。
莫语真意无可明,今朝且说好乾坤。
在小镇,老人的生活其实就是一首越读越精彩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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